楚東旭疑惑道:“你們很熟嗎?”
“你忘了,我可是在北水灣長大的,我在回清寺捉迷藏的時候空塵小師父還不知道在哪裡化緣呢!”繁歌偏頭往大殿裡看了一眼,陸成還跪在蒲團上,楚東旭笑道:“不用理他,他的心願太多了,一時半會兒說不完的。”
繁歌只好笑笑,帶著楚東旭在寺裡隨意走走。
在繁歌的記憶裡,回清寺最初的樣子並不是如今這般樣子。那時候她還很小,只是隱隱聽老人偷偷說起回清寺曾經的繁華,她不知道在那些久遠的年代裡發生了什麼,她只記得她記憶裡的回清寺是頹敗的,荒草叢生,亂石堆積。
北水灣的小孩子喜歡到這裡玩耍,因為空間大,房屋多,雜草亂石無人清理,最適合捉迷藏。她清楚的記得那時候的回清寺破敗荒廢,大殿裡的佛像上掛滿了蜘蛛網,窗欞上的紙沒有一片是完好無損的,夏季多雨的時候還會有蛇在雜草裡穿梭。
大約在她七歲的時候,突然來了一位老僧人,這位老僧人還帶著一個同她年齡相仿的小僧人,不知從什麼地方來,也不知道要去往何處,靜靜地站在回清寺門前,看著那塊破舊的牌匾嘆道:“阿彌陀佛……”
那位老僧人便是現在回清寺的住持清回師父,小僧人便是空塵小師父。
清回師父帶著空塵住進了回清寺,他們每天在寺裡清理雜草,搬運碎石,沒過多久回清寺便煥然一新。清回師父找到當時北水灣最有學問的人——繁歌的爺爺,請他為回清寺重新題字。
他們將那塊經歷了無數風霜雨雪的破舊牌匾摘掉,掛上一塊嶄新的牌匾,回清寺洗刷了多年的風塵,終於又想起了深沉有緣的鐘鼓聲。
清回師父說,他本是雲遊四方從未想過停下腳步,可看到回清寺的的時候,他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在挽留他,他法號“清回”,寺廟名為“回清”,冥冥之中,他覺得這是佛祖給他的歸宿……
自那以後,回清寺漸漸恢複了生氣,爺爺說,雖然比不上多年以前的富麗堂皇,但是這樣樸素反而更好,信仰是內心深處的真正的信奉和敬仰,而不是虛假的表面文章,有信仰的人心底總是善良的。
清回師父是個很高深的僧人,他博學廣識性情溫厚,和爺爺品性相投一見如故,二人很快成為摯友,因著爺爺的緣故,繁歌便往寺裡跑得勤了些,寺裡的人也都認得她。
“本來寺裡只有清回師父和空塵小師父兩個人的,清回師父心善,會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兒,這樣寺裡的人才慢慢多了起來。”繁歌想了想,繼續道:“其實也不是很多,只有七八個人而已。”
楚東旭問:“空淨也是孤兒?”
“你聽到啦?”繁歌愣了一下,回答道:“空淨只有十歲,是寺裡年齡最小的孩子,剛出生沒多久就被人扔在了寺門口。”
“你很喜歡他?”
“空淨是清回寺最可愛的孩子,爺爺說空淨是因為有先天性心髒病才被遺棄的,所以他從小就不能和我們一起玩耍跑鬧,他不能做劇烈運動,每天就坐在石階上發呆。他以前總是問我,什麼時候才能和我們一樣蹦蹦跳跳,我總是跟他說只要他乖乖聽話很快就可以的,可一年一年過去,他笑得依然眼光可愛,卻再也不問那個問題。”繁歌微不可聞地嘆氣,哀傷無奈,她是看著空淨長大的,空淨就像是他的弟弟,可她卻沒有辦法幫助他。
“你知道嗎?”繁歌忽然停下腳步,仰起頭看著楚東旭,認真道:“我真的很喜歡醫生,我以前的夢想就是要當一名醫生,這樣就可以治好空淨的病,可是我的數理化實在太差了,不管我多麼努力就是沒有辦法學好,後來我哥跟我說,我們總要相信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無論怎麼努力就是無法實現心願,這就說明這個心願不適合他們,他們應該去尋找另外的出路。我哥說不用遺憾也不用自責,我做不了一聲會有更適合做醫生的人去挽救生命。我想,你們大概就是我哥說的更適合的人吧……”
寺院裡彌漫著香火的味道,混著香樟樹的清香,這味道不再那麼熨帖,一陣微風吹來,香樟樹濃密的枝葉發出嘩啦啦的響聲,遠處隱隱約約傳來木魚的聲音。
她的眼睛閃著細碎的光,嘴角嵌著淡淡的笑,楚東旭的心緒波瀾起伏,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遠處的木魚聲越來越清晰,一下一下震動著他的心,這世間彷彿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他低下頭吻上她的嘴角,唇齒間是淡淡的薄荷香……
掛在空中的簷鈴在飄繚的細白煙霧裡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叮當——叮當——”,彷彿來自天上,悠遠,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