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杉片腿下床,趿拉著鞋走過去。她原以為褡褳裡有密信文書之類,伸手掏摸了好一陣,卻什麼都沒有。
楊秀清在床上道:“你當是姓彭的丟的?不可能,他用也得用個特別的。這白底子的最尋常不過…”
“白底,白滌。”趙杉豁然開朗,拍手叫道:“他應了。”
楊秀清問:“誰應了?”
趙杉道:“彭玉麟啊。白滌,白與滌生。他說要請示曾國藩,可不是應了麼。”
“是了是了。”楊秀清也恍然而悟,卻又對傅學賢道:“你今夜再遣去九江一趟,告訴林啟容,叫他傳訊給黃文金、石祥幀,都把人和馬吃飽喂足了,將舟船軍械整備齊整,馬上就到出大力建大功的時候了。”
趙杉皺眉道:“都還沒會面呢,怎麼先整兵備戰了?”
楊秀清伸出兩手,一手攥緊,一手平攤了,道:“與狐狸打交道當然要做兩手應付。姓彭的要是敢耍詐,我前腳昇天,也管教他後腳陪葬。”
趙杉見他竟生了同歸於盡的念頭,忍不住滾下淚來,道:“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陪葬的。”
楊秀清道:“我用姓彭的陪葬,又非說你,哭什麼。”
趙杉抽了抽鼻子,道:“主意是我出的,刀山油鍋,都隨你一塊去。”
兩日後的三更時分,朦朧月色下,一隻烏色篷船緩緩渡進隘口,在洲岸上泊定。
趙杉與楊秀清上了船,進了篷,不見一人。正在疑詫時,卻聽噗噗划水聲,那船又開動了。
立在洲岸上的傅學賢見了,急得跺腳,忿忿罵道:“他奶奶的,左盤算右佈置,折騰到最後竟是送羊入虎口!”心裡焦恨,因著楊秀清不得妄動的軍令,也只能眼巴巴看著船划走了。
眼見著離隘口越來越近,趙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握住了楊秀清的手。楊秀清必也是怕的,手心裡溼涼溼涼的。但兩個人都沒有出聲。
戴著斗笠的船伕卻很是安閒,一槳一槳的的不疾不徐。在離著隘口還有半個船身的時候,船忽的向右側轉,貼著沉江沙船露出水面的桅檣停住了。
船伕放下槳,起身將手在衣袖上抹了一抹,步入艙篷中。艙裡只有兩碗煤油燈,又有斗笠遮著,看不清面目,只能影影綽綽辯出身形。
“高瘦的個子,走路還有略微些內八字…”趙杉定睛打量來人,在心裡做著判斷。
對方卻開門見山,直明身份,道:“彭某有些事情處理,比約下的晚了一刻,叫楊先生候等了。”
楊秀清哈哈一笑,道:“除了自己的名號,大字再不識得一個,叫什麼先生?”說完,便盤腿坐了。
彭玉麟立在當地,猶豫片晌,也坐下了,卻是伸著腿箕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