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整理書冊的訥言聽了趙杉“一年半載”的話,卻皺起了眉。
“天王讓蒙大人主理女館中事,足見彼尚未動廢館的心思。都還沒影的事呢,殿下就給了她們許諾。她們若回去,將殿下的話在館中張揚開,不知會生出什麼口舌是非呢。”
趙杉點點頭:“你慮得很是。不過,話已出口,也收不回來了。我又沒有以哪個的名義做保為誓,想來也起不了什麼風浪。我也是不想見館裡頭的眾人苦熬著,沒個盼頭,就當是給她們個舒心丸吧。”
晚飯過後,趙杉捧了一本古詞在看,連翻了幾篇卻一點都看不到心裡。韋才那顆血淋淋呲目張牙的頭顱不知怎的就會冷不丁的在眼前浮現出來,把她攪得心神不寧。
專門照料蕭有和起居的保姆哭哭啼啼地進了屋。趙杉放下書,問是何事。
保姆泣道:“幼王白天玩水著了涼發熱,哭個不停。”
趙杉隨口道:“著了涼就去傳內醫來看。”
保姆道:“已經看過,可幼王殿下不肯喝藥,還吵著要阿媽。”
趙杉有些不耐煩:“都那麼大了,還整天喊著要阿媽,長大了怎麼頂立門戶!”見保姆依然跪著,嘆了口氣,道:“小孩子哄哄就好了,你先想法哄他把藥喝下。”
保姆應聲退出去了。
訥言端了清火的百合蜜棗湯進來,說:“幼王才不過六歲,正是對人依賴的時候呢。”
趙杉看著碗裡爛成糊的紅棗,長吁口氣,說:“明天你去館裡傳蕭國宗夫人來一趟吧。”
“可小婢看,幼王喊著要見的阿媽就是您啊。這些年您對幼王一向慈愛,今天是怎麼了?”訥言表現出慣常未有的急切,見趙杉的臉色又沉鬱了許多,跪立在她身前,說:“殿下心中所憂必關朝中大事,小婢不敢妄加打探,只是幼王到底還是個孩子呢。”
趙杉扶她起來,極力做出些輕鬆地表情來說:“沒什麼要緊的大事,你不必猜疑。我得了空就去看他。”
三更時分,在床上斜歪著的趙杉被更鼓聲吵醒,起身披了件長衫,提了盞燈,走出靜妙堂,折向北行。在一覽閣前站住,用燈照著一級級的木製臺階,小心的登上閣樓。舉目四看,卻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縱然是再美的景再別緻的樓臺,也難逃動盪變遷的殘毀與斑駁。”
想到身在的這座瞻園,日後那數度的毀了又建,建了又毀,毀了再建的歷史,趙杉不勝嘆之非常,在心裡又默唸起那首曾懸於園門的古聯。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英雄,問樓外青山山外白雲何處是唐宮漢闕?小苑春回鶯喚起一庭佳麗,看池邊綠樹樹邊紅雨此間有舜日堯天。
忽見北面蕭有和所居的後殿中有燈火亮起,就提燈,下了閣樓,順著閣後的迴廊,去往後殿。
兩個保姆正在燈火下倒茶來吃,見了她,忙跪地行禮。
趙杉看看放垂下來的黃鍛帷帳,問道:“藥吃過了?熱退了嗎?”
保姆回道:“吃了藥,正蒙著被子發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