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日阮福文晁正在練武,他揮汗如雨,回眸看了看正在紗窗後頭午休的玉恩,慶幸自己的劍風之聲沒有太大,沒把長公主驚醒。阮福文晁正要繼續,忽然看見門邊有一道紅色的暗紅色的身影——整個深宮,只有王後能穿紅,王後身邊的大丫頭配穿暗紅,所以阮福文晁知道。他走了過去:“赤牧姑姑。”
馬赤牧笑著:“長公主可還好?”
阮福文晁回頭看了一眼,笑意從外面蕩漾到裡面去:“甚好。”
馬赤牧收起笑容,塞給阮福文晁一枚竹簡,不等他推脫,便摁住他的手:“去宮外找一個叫鞠小白的人,把這個給他,這是王後娘娘的命令。”
阮福文晁皺眉。鞠小白是最近名聲大噪的才子,吟哦的詩歌朗朗上口,大家甚至不惜花千金請他寫詩歌唱,卻是重金難求。而且鞠小白長相俊美,風流倜儻,無數男女趨之若鶩,大有天人之姿。韓湯和他提過一兩次,大抵是懷疑他的出處,半路殺出的黑馬背後一定有名堂。此時此刻王後忽然要找他辦事,阮福文晁很是疑慮。
馬赤牧不安地看了看左右兩邊,湊近阮福文晁低聲道:“你只管去,想要知道的你日後便會知道,現在此事刻不容緩。就算為了長公主殿下,你也要萬死不辭!”
阮福文晁是長公主的侍讀,又是她的屬臣,馬赤牧把長公主搬出來,阮福文晁只得點頭,馬赤牧這才安然離去。阮福文晁嘆口氣,一轉身,發現長公主站在廊下,不知聽了多久。阮福文晁不知所措,長公主伸出手,阮福文晁走過去,將竹簡遞給她,長公主一看,不禁冷笑:“母後還真是賊心不死——”
長公主把竹簡還給阮福文晁,有些憂鬱地看著天空:“出來了又能怎麼樣呢?”
長公主返回屋裡,阮福文晁本來想跟進去,但是長公主揮揮手,阮福文晁便先行離開,去辦這件事了:他來到會京北面的一條陋巷,大老遠便聽見有人拿著瓢兒敲水缸唱歌:“學常習之,吾之樂也;友常訪之,吾之悅也;人常恕之,吾之德也!”
阮福文晁一個南蠻人,饒是接受了中原文化,也覺得此人誇誇其談,能造句是真的,沒什麼營養,騙一些好大喜功的人罷了。阮福文晁走了進去,只見一間茅屋,家徒四壁,一方草蓆,有一群男人坐在一起讀書唱歌,看著就像難民營。
眾人看著一個臉上有三道綠色紋路的少年,腰後別著兩把佩刀,身上卻穿著中州的練衣,很是奇怪,便都瞅著他。阮福文晁也不怵,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坐在人群之後的那個翩翩美男子身上:“鞠小白出來。”言訖便轉身出去,到屋外等他。
阮福文晁就不明白,談論學問為什麼不選一個環境好一點的地方,就算是去山林之間曲水流觴,也比呆在這個搖搖欲墜、惡臭滿屋的破地方好,甘於貧賤是德行卻不是做作。
鞠小白手捧竹簡跟了出來,對著阮福文晁作揖:“請問閣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阮福文晁丟了一根竹簡過去,“有人要你做事。”
鞠小白接過竹簡一看,和善的表情頓時有些淩厲,他須臾之間又是和藹可親的模樣:“遵命,請閣下三日後再來。”
阮福文晁懶得跟他扯,他徑直去了南華,彼時韓湯正戴著青銅面具站在高臺上看最新一屆的暗衛選拔,高子騫、姬倉以及賈昊也都在,阮福文晁走過去,站在韓湯身邊,看著底下那一場血腥盛宴。南華的選拔極其殘酷,都是採取自願原則,生死相搏,贏了的那個才有資格稱為暗衛,當年高子騫也是這樣一步步上來的。生死對於南華來說是小事,因為每天都會有人死,不是格鬥被殺死,就是練毒被毒死,要麼就是換皮時悶死或者扯下臉皮的時候自己的臉也被扯下來了等等等等。
韓湯目不斜視:“怎麼了?”
阮福文晁知道宮中都是南華,所以開門見山:“鞠小白和王後娘娘是什麼關系?”
“僱傭關系。”韓湯輕描淡寫。
阮福文晁見他沒有想再說下去的慾望,便點點頭離開了。中原人的格鬥他不感興趣,因為南蠻的格鬥徒手都能撕下對方一個臂膀,這樣子小意思,沒有看頭。既然鞠小白是王後的人,韓湯也沒準備管,那他身為間接的王後的人,更不應該插手。
韓湯側目看著阮福文晁離開。鞠小白和當年鞠氏的事情在宮中還是有點波動的,畢竟差點害得兩位公主病死。只是這鞠小白確實算是王後最後一個眼線了,而且鞠小白這樣一個寒門中人,也只能攀附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