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懊悔的很,腸子似已悔斷了,無論誰給關在籠子裡的老虎餵食,都是一件冒險的事,無論誰都有可能被老虎吃掉,他也不例外。
瞧著這樣的表情,白雲暗暗發笑,“你在後悔?”
唐悅點頭。
“你後悔不該來這裡,但你急需在唐門裡樹立威望,又咬咬牙硬著頭皮過來。”白雲笑了,笑得譏誚而冷酷,“可惜你冒險冒錯了。”
“哦?”唐悅額角冷汗又已滴落,但他沒有去擦拭。
“絕代雙劍無論是哪一口劍被封在這裡,都會不高興的,所以無論什麼人送飯過來,都會倒黴的,你也不例外。”
唐悅點頭同意,“那你看我應該怎麼倒黴法?”
白雲笑著讓出一個道,淡淡的說了一句話,“請。”
唐門屋宇很大,也很奇怪,有的地方像內宅,有的地方卻像是廟觀,有的卻像是學堂,有的地方空空蕩蕩只擺著兵器,這些都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一個莊院,裡面居然沒有人住,而且矗立很多株光禿禿的樹,樹並不高,也不矮,修剪的極為整齊而利落,每一株樹幾乎是一樣的,只有杈,沒有多餘的分枝,樹杈上掛的彷彿是繩子,又彷彿是鋼絲。
一片烏雲掠過,大地頓時變得昏暗,樹幹上懸掛的東西在秋風下搖曳,就彷彿是幽靈、野鬼在作舞,說不出的陰森、詭異而邪惡不已。
葉孤雲從這個地方經過,正是天色昏暗,沒有陽光的時刻,他只瞧了一眼,渾身就激靈靈抖了抖。
樹幹上那東西他看不清楚,也沒有人能看清楚,秋風更猛,葉孤雲只覺得像是地獄裡厲鬼在痛苦掙扎。
也許越是危險刺激,越是會激起劍客的好奇心理,也是一種冒險情慾。
他輕飄飄的落了下來,縱目一顧,竟是繩子!
院子的佈置與機構,顯得極為陳舊而古樸,但也帶著幾分威嚴陰森之色。
葉孤雲只看了一眼腳下石板,不由暗暗吃驚。
腳下石板竟是血紅的,天地間血腥味也很重,葉孤雲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刑堂!
葉孤雲冷冷笑了笑,“我既已來了,為什麼沒有人出來迎接我?”
破舊的窗戶吱吱作響,白紙已凌亂不堪,一個人慢慢的站直,瞧著葉孤雲,他瞧著葉孤雲,就像刑臺上的大刀瞧著即將死翹翹的犯人。
這人的眼珠子竟是暗黑色的,就像是這天氣,蕭索、暗淡,無論什麼人看上一眼,都會發瘋、崩潰,忍不住想作嘔、想吐。
他說,“我叫唐刑。”
唐刑走出來,就瞪著葉孤雲,仔細瞧著,被這雙眼睛盯著,就彷彿是被紙人盯著一樣。
他顯得很平靜,但葉孤雲卻無法做到,他的心竟已不穩,無論什麼人被這樣眼角盯著,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葉孤雲勉強控制住自己,勉強自己說,“我聽說過你。”
唐刑點頭慢慢的走出來,他的手裡握住一根柺杖,頭髮散亂,隨意的披掛在肩上,衣衫卻是極為乾淨的,不是那種一般的乾淨,是那種極端過度的乾淨。
無論什麼人瞧了他一眼衣著,都會忍不住大吃一驚,因為他的衣著跟人格格不入,像他這樣的人,絕不該穿這麼幹淨的衣服。
唐刑握住柺杖慢慢的走到葉孤雲不遠處忽然停下,沉聲說,“你是誰?”
這人柺杖竟是死人的大腿骨做成的,上面插著個骷髏頭,他的手死死按住天靈蓋,就這樣瞪著葉孤雲。
葉孤雲背脊頓時已被冷汗溼透,他久久才說,“葉孤雲。”
唐刑摸了摸鬍子,因為已連在一起,根本看不出那是鬍子還是髮絲,也不知道摸了多久,唐刑才點點頭,昏暗而令人作嘔的目光漸漸亮了起來,他說,“我也聽說過你。”
“哦?”
“嗯。”唐刑撫摸著骷髏頭的天靈蓋,久久又說,“絕代雙劍名垂江湖已有十五年之久,我又豈能不知?”
葉孤雲點頭,目光凝視著那雙在天靈蓋上來來回回滑動的手,不由生出一股敬仰之意,他忽然說,“近兩百年裡用毒的好手沒有一個比得上你,據說你是五毒教裡的東床快婿?”
唐刑點頭,獰笑。
他笑的時候,樹杈上懸掛的繩子輕顫更加劇烈。
他久久才說,“沒錯,我就是五毒教裡的東床快婿,可是我也是唐門的執法堂的唐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