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走進這家客棧,他無需說話,也懶得去說。
掌櫃的將他引進一間上房,裡面的擺設很齊全而整潔,但裡面已有人。
白雲做夢也想不到這個人會在裡面,這人是他千方百計想找的人,居然老老實實的做在裡面,笑眯眯的等白雲回來。
白雲看到他深深吐出口氣,“居然是你?”
這人竟是郭斤!
郭斤是被捆著的,但他依然在笑,笑的愉快而歡喜,看到白雲進來,就好像是佛教徒見到如來佛,心裡已充滿了說不出的敬仰、欽佩之色。
“是的。”郭斤笑意又漸漸已發苦,彷彿是受戒中的佛教徒,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你這是負荊請罪?還是別的用意,想博取我的同情,然後想撈我一筆?”
郭斤又笑,他搖搖頭,“你想錯了。”
白雲不懂,“你難道是被別人送過來的?”
郭斤點頭。
白雲又不懂了,他想不到附近有這麼厲害的角色,能將郭斤生擒過來,“世上有這麼好的人,知道我想要找你,所以就將你綁了送給我?”
“是的。”
“誰這麼好心?”
“是我。”一個人忽然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孩子臉頰上沒有一絲笑容,神色冷漠而殘忍,掌中有劍,並未入鞘,因為他的劍與葉孤雲一樣,竟都沒有鞘。
劍鋒並未滴血,所以郭斤還活著。
他握劍的手居然跟白雲同樣穩定同樣冷靜,無論誰都看得出,他出劍必定有致命一擊的習慣,絕不喜歡出第二劍,更懶得出第二劍。
江湖中這麼年輕的劍客並不多,也許只有一個,幸好也只有這一個。
白小葉!
白雲吃驚的盯著白小葉,呼吸竟已不穩,他顯然沒有想到抓住郭斤的人會是自己的兒子。
秋意已漸濃,他的衣衫很單薄,也很簡單,就像他掌中的劍,簡單而實用。
他背脊上卻有個包袱,他將包袱放下,就放在白雲跟前那張桌上,然後開啟,裡面僅有幾件摺疊的極為乾淨極為整齊的衣衫,他說,“我知道爹爹出門沒有帶衣服,所以特地帶來了。”
白雲點頭,努力控制住自己,他幾乎想將白小葉摟在懷裡。
白小葉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說,“我還知道爹爹想抓住這人,所以孩兒就順便抓來了。”
白雲喉頭已梗咽,一團熱意似已緊緊堵在那裡,他激動的時刻都會落下淚來。
久久他才點點頭,依然沒有說話。
白小葉並未看一眼歸紅,彷彿懶得去看,更不值得他看,但他卻想殺了她。
他雖然凝視著父親,眼眸裡雖然帶著無限尊敬無限欽佩無限摯愛,但他的劍已刺出。
劍刺出,劍鋒上的寒意直逼喉管。
喉管輕顫,歸紅的臉已扭曲、變形,她著實沒有想到這一劍的威力居然這麼可怕,她更沒有想到自己能逃過死亡的厄運。
劍尖緊緊貼住歸紅的喉管,沒有刺進去,是因為劍鋒上有隻手,手握得很緊,所以劍鋒在滴血。
劍鋒極為冷靜極為穩定,那隻手竟也出奇的冷靜出奇的穩定。
他們兩的眼神、神情,幾乎是一致的。
歸紅的呼吸幾乎停頓,她沒有想到天下間竟有這麼相似的人。
白小葉輕輕鬆開手,久久才凝視著劍鋒上的血跡,然後垂下頭。
白雲盯著他垂下頭,厲聲低喝,“放肆。”
白小葉頭垂得更低。
白雲久久又嘆息了聲,握住劍鋒,又將劍柄遞給他,柔聲說,“拿著,這口劍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