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今日才到。”還未等袁簡張口,李春風沒心沒肺的來了一句。
袁簡再一看韓世忠那驟變的臉色,便知事情不妙了。他忙給李春風使眼色,但又不敢做的太明顯,只得心中暗暗發急。
只聽韓世忠冷峻的聲音飄了過來:“難怪呀,這就可以解釋你倆為何蓄著短發了。從你倆一進來,我就心生疑惑。汴京如今在金國境內,金人蓄短發者大有人在。請問:你二人為何無事到臨安來?其二,席三在臨安,二十四年未曾來找過我,為何你們一到臨安,今日就帶他來到我的府上?其三,你們的未蔔先知,難道是與席三的一唱一和,合演的一出戲嗎?最後,金錢名利你們通通不要,卻單單對進宮興趣盎然,又是為何?”
李春風見他這樣說,知道他起了疑心,不禁啞然失笑:“韓太傅倒是粗中有細,不過一樣兒也沒問對。”
見韓世忠滿臉陰雲密佈,袁簡的大腦一陣螺旋槳似的轉動,只得硬著頭皮開口說道:“韓太傅此言差矣。請問二十五年前的未蔔先知之時,汴京可在金國境內啊?並沒有。我倆的父親那時也是蓄有短發,太傅當時還說他們是賊配軍。其實這是我們故裡的一種風俗而已。其二,席三一介小小布衣,怎敢來向韓太傅討要卦金?更何況他未必知道,大名鼎鼎的韓世忠就是當年延安府的潑韓五。再者,他也搞不好覺得我們父親當年的話只是一句戲言而已。今日如果不是我兄弟二人在街頭偶遇他,恐怕到他閉眼那一天,也未必見到這三萬錢了。也是老天可憐見,合該太傅彌補了當年少不更事的魯莽,席三也討得了他應得的卦金。”說到這兒,袁簡頓了頓,清了清嗓子:“最後,也是最緊要的,我們也實不相瞞了,其實我們是宣和太後派遣,先行潛入臨安,來求救的。”
一開始,韓世忠還冷眼看著他聽他講,這最後的一段話,卻讓他像被火燒著屁股一樣,猛的從椅中站了起來,臉色大變,幾步便竄到了他們的跟前。
李春風也沒想到袁簡會這麼說,不覺一驚,忙側臉看他,心裡卻在想:看你如何自圓其說。
“此話怎講?”只聽韓世忠急急的問道。
袁簡抿了一下嘴唇,整理了一下思路,緊盯著韓世忠的眼睛,壓低聲音說道:“宣和太後如今正困在燕山腳下,與金人周旋。金人因天熱而喧鬧不止,太後恐生變故,佯裝生病,提出八月秋涼後再走。為怕再節外生枝,特命我二人潛回臨安,找時機稟報陛下當前太後的困境。我二人不知如何進宮,正無計可施之際,忽在街頭見到了席三,所以想起了先父生前所說的與韓太傅的一面之緣。因此只得以此為契機接近太傅,以作進宮的打算。”
“席三可知道此事?”韓世忠慌忙再問。
“我們隻字未提。”袁簡馬上答道。
韓世忠神色稍緩,但立刻又疑竇叢生般的問道:“宣和太後在金國已有十五六年了,你們才多大年紀,怎能是太後的身邊人呢?如果你們一直身在金國,難道你們的父輩也一直在金國嗎?這又如何解釋?”
冷不丁這麼一問,袁簡頓時也懵了。他沒想到,千算萬算,忘了這個時間差了。他一時語塞,但臉上並未顯出慌亂,只是盯著韓世忠不停的笑。
李春風在一旁看這情形,就知道袁簡沒詞兒了,心中也暗暗發急起來。正在搜腸刮肚想對策時,只聽韓世忠說道:“你只是一味發笑,卻是為何?”
“其實,”李春風腦子忽然靈光一現,在一旁說道:“這其中是有難言之隱的。”
李春風看了一眼正緊張的看著他的袁簡,一字一句的說道:“其實我們是此次我朝派去接太後回國的使團裡的隨從。”
但韓世忠聽了,卻一臉的吃驚和猶疑,眼光來回在他們臉上逡巡,看著他倆心裡直發毛。
“如若是使團成員,總該有印信之類的憑證。”韓世忠終於開口說話:“另外,既是使團成員,可直接回複秦太師即可,緣何來找我這個太傅呢?”
“我二人是由陛下暗中指派,秦太師不知。”李春風面對韓世忠的步步緊逼,已經冒了一腦門子的汗,開始胡編亂造。
“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入宮面見聖上,反來見我?”韓世忠驚訝中帶著疑惑的問道。
“因為我們忽然想起,臨行之時,陛下讓我們遇事舉棋不定時,可先來找太傅,再由太傅帶我二人入宮,我們可伺機向陛下陳情。因事出機密,無幾人知曉,此事做得越隱秘越好,最好做出一副對面不相識的錯覺最妙。這其中的利害,我們相信韓太傅應該能揣摩出幾分了。”李春風索性一編到底,一口氣編排出了一大堆。
韓世忠聽完,揹著手在大堂中走來走去,低頭沉吟。李春風和袁簡互相擠眉弄眼,咧嘴皺眉,說著唇語,但誰也搞不懂對方說了什麼。
正做小動作做得不亦樂乎時,忽見韓世忠突然停住了腳步,他倆也趕緊恢複了正常,盯著他看。
韓世忠轉過身來,還是一副滿腹狐疑,心事沉重的樣子。他半晌才開口道:“你倆說的頭頭是道,按理說我不該懷疑有他,只是事關重大,此事還是不宜張揚為好。我思忖再三,正巧明日宮中開宴,我擬帶你二人入宮,到時你們可見機行事。只是事出機密,還是稟報完陛下後,得了旨意,即刻遁走回見太後為好。我如此這般做,一來謝你們父親當年的贈名之義,賞識之恩;二來也可對陛下和太後有所交代。如何?”
李春風和袁簡,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大喜過望。兩人頻頻點頭。
袁簡忙說道:“如此甚好,只是勞煩韓太傅了。我倆也絕不會牽連韓太傅,對外人不會提一個字。”
李春風卻說道:“我覺得還是先勞煩韓太傅,給我們換身衣服,吃頓飽飯。這一路走來,我倆疲憊不堪,卻又要強打精神,實在已不堪重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