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說饃饃崖離此地還要走兩三天路,而此地離我所推斷的玉虛參宿緯線還有五天多的路程,那麼毫無疑問,那懸空城,一定便在那饃饃崖之後,也就是說,要找到懸空城,就一定要跨過這座饃饃崖。
但實際上,接下去的路,並沒要五天,第二天一天,我們便走了近八十公里路,只因全是下山之路,來到一個大峽谷裡,地勢起伏低緩,到了第三天,我們便來到了饃饃崖前。
這饃饃崖山勢可比大黑山雄渾多了,地面上至少有一千多米,算上海拔,也至少有四千多米了。整個大山正面,有一大塊平整的懸崖,不知此山是否以此為名。既然這饃饃崖附近的人都說此山有鬼神踞之,但我一看山形地脈,卻也沒見著任何異常,也不過就是一普通的大山而已。
一算路程,還要往前走三十來公里,乃是必然要翻越此山了,大虎再三勸阻我們不要進饃饃崖,甚至可以多繞百八十公里路從而繞過此山。但一來我們早已腳痠腿痛,實在不願多繞路,再則,三十公里路,說短不短,但說長也不長,如果懸空城就在這饃饃崖裡,我們若一繞過了,豈不就冤枉了。
自是,和大虎在此一別,我們幾人在山下養精蓄銳一晚,次日一早,我們再行一打點補給裝備和救生裝置,讓所有女性走在我們男子中間,我和楊天驄走在最前面,接下來是歐陽琳娜,葉姣儀和黃鶯,然後便是丹尼爾,楊天驄兩個保鏢扛著《霓裳仕女圖》走在最後。我身上有一柄寶刀,楊天驄既有刀又有槍,而楊天驄的兩個保鏢也是人手一刀一槍,按理說。我們有三支遠距離攻擊武器,如果真有大型猛獸,十米之內應該也不至於能傷著我們,除非猛獸數量多,且四面襲擊。野獸都懼火,這一點我和楊天驄也早想到了,我們身上揹著好幾瓶煤油和託山下老農做的燈芯火把,一旦夜裡逢著野獸出沒,點上火把,或者找些乾柴。澆上煤油燒起來,對野獸都有震懾之威。
上饃饃崖之前,我見山裡似有霧氣,便專門一觀山林的氣息和風向,得出此山應該沒有瘴氣,當即便率眾人向饃饃崖爬去。走了一段山路,卻並未見著任何野獸,連松鼠獐子都未見著。饃饃崖也果然便是一座尚未開發過的原始之山,有沒有人跡到過的地方。那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在大樹和岩石擋道之外,山上能容人經行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蓑草和蒺藜荊棘封鎖。當前,我只能根據紫微北斗七星的經線走。實在遇到阻礙,便繞過,總之是沿著經線方向。我和楊天驄各自掏出匕首在前路斬荊斷棘,逢草開路。逢石繞道。
“方先生,這山裡好像還真有些怪。”我倆半天沒說話,老楊此刻冒出了一句。“你仔細聽聽這山上,別說什麼野獸啼叫,就是連鳥叫都沒聽到啊!你說,哪座山上沒有鳥?那前面一路我們都是在鳥語禽鳴中走過來的,怎麼到了這座山,連個麻雀叫都沒聽到?
我身後的歐陽接道:“我也早就想說了,連個鳥兒都沒見到,難道大虎說的是真的?他說有一年這饃饃崖裡的鳥獸全部逃了出來,莫非,這些逃出來的鳥獸到現在都不敢回去?”
我搖搖頭道:“如果山裡真沒有鳥獸,那至少目前一程,我們還是安全的。但是,我相信,沒有普通的鳥獸,便是有異獸的徵兆啊,而且定然是一些潛伏的異獸。大家總之保持高度警惕,不要掉隊。”
“對,我的羅盤也顯示此地磁極沒什麼問題。如果山裡真有異常,那勢必便是一些異獸怪物吧。”楊天驄羅盤一直掛在右肩上。
這後面的山路,變得越來越陡峭起來,好在也沒碰到天塹懸崖,終於在下午五點多時,我們爬上了饃饃崖頂峰,此刻,站在一塊懸崖上望向腳下,地面的一切事物皆成了瑪瑙珍珠一般細小,川西北地形山勢風貌滾滾而來,山下大峽谷內,時時可見川滇交界地特有的牛羚、水鹿、林麝、野驢等草食動物成群結隊,或經行或疾馳,揚起塵沙漫天。山到至高我為峰,但佇立在這自然形勝之巔,不由心生萬般感慨,這天地之間,人何其之渺小,這山上任何一棵樹,任何一塊石頭,都能讓人在剎然間死於非命,這就是人無能為力的弱小,但是,卻只要在人的一聲令下,這山上的任何一棵樹,都能被工具採伐,山上的任何一塊石頭,都能被人類利用。強大和渺小的變更,僅僅只在境遇的轉換。正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心不仁,以萬物為私慾。我正在一邊猶自慨嘆,卻聽丹尼爾發出了殺豬一般的慘叫,原是他恐高的厲害,被葉姣儀拖到這懸崖邊一望,那真是要了他的命。
我們稍做停息,吃了一些乾糧,便繼續往前走。上了頂峰,才發現,饃饃崖的頂上,竟是一大片地勢平坦的山石盆地,這走起來便舒服多了,我讓楊天驄看看gps,差不多再走五公里,便到了玉虛參宿七星所對應的緯線地帶。毫無疑問,這萬古迷蹤的懸空城,看來便是在這座饃饃崖裡啊!
只是,這懸空城,到底在一些山洞裡,還是在山內部?
只有三、五公里路,而天色已漸黑,我讓大家抖擻精神到了目的地再紮營露宿。但這三公里路,卻是越走越讓我心驚,只覺山頂盆地越走越窄,兩邊的山石和樹木逐漸收攏,仿似這收攏地帶的盡頭,便是一座鬼門關,我心驚的卻不是這個,而是,我發現這些山石的走勢起伏,竟像是人為之,而非天然形成!盆地兩邊巨石飛張,土丘森然,不說整齊劃一,卻甚是有規有矩,且方圓有度。關鍵是,越走,我便越覺有一種莫名的氣息在逼近!
“你們看那邊!”隨著歐陽林娜的一喊,我順著她指的方向一望。就見前方靠近左側,豎著一堆器材,天色雖然已經暗下來,但至少還是能看清的,那堆器材,定然是現代事物,那就是說,有現代人曾來過這裡!
“那堆東西,像是一些勘探器材。”楊天驄掏出望遠鏡一望,“誒。會不會是那大虎說過的,一些石油工人曾進過這山裡,那堆東西是石油勘探隊的?”
“大家靠緊一點!”我一辨星辰,雖然已經辨識得玉虛參宿七星所印證的地面緯線,差不多就在這一帶,也就是說,紫微北斗七星經線和玉虛參宿七星緯線的相交點就在這裡,那麼,懸空城的入口就近在眼前。但是。我卻突然發現,北極星附近,昴宿、參商、壁宿、流火四星座在打圈!
“老楊,五星蔽日。四宿繞極!”我再向楊天驄喊了一聲,“兄弟們,身上的武器都先掏出來!”
“四宿繞極,那就是北極星被繞了圈。我們這裡地表理氣有問題麼?”老楊精通羅盤之道,自然明白我的話。
“你先看看你的羅盤!”我再行一觀星相。就聽老楊瞬時大叫一聲:“拷!你看!”
只見羅盤上的磁針晃得像撥浪鼓一般,磁針如此晃盪。絕非是此地磁場問題,而是地脈理氣有異。再仔細一看這周邊的環境和風物堆砌,加之此刻又看到了那堆石油勘探隊的器材,我“嗖”一聲從腰間掏出那柄在夜裡寒光雪亮的匕首,“這盆地裡有異常!”
“地表理氣有異,會不會像那黃家羅盤大院的磁場逆轉人體氣場一般兇險?”楊天驄和兩個保鏢迅疾掏出匕首和手槍,警惕地望向四周,而葉姣儀和黃鶯立時向我和楊天驄圍來。
“不,無關磁場……”我停下腳步,仔細堪識著四周風物。
“方隱,怎麼了?”葉姣儀貼著我有些發抖,“雖然很刺激,可我好害怕!”
我捋捋她的頭髮,讓她安心些,對眾人道:“靠近經緯線相交點的這一塊盆地,就是這兩邊巨石土丘圍起來的一大塊盆地,是個‘結屍池’!我們現在闖進了結屍池!女孩子們擠在我們中間,我們幾個男人圍在外面,相機而動,緩緩前行!”
“‘結屍池’?”老楊四下再一望,“是不是就是‘蔭屍殍地’?”
“對,也叫‘殍屍地’。”我緩緩步移著,“看來,這懸空城的人,乃是不希望有人來打攪他們的清淨,事先在這裡偱星象勘改地脈理氣,將這裡擺成了一個結屍池。一旦有外人涉足此地,先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然後,又讓這些人的屍體來守衛這一塊地方!”
“讓屍體來當守衛?”歐陽在我身後一陣驚異,“屍體在這露天大壩裡不是會腐爛掉麼?”
“歐陽,你可不知道,這裡既然叫‘蔭屍殍地’、‘結屍池’,就是讓人的屍體不會腐爛,然後會再爬起來,傷人吃人啊!”
“啊?那不就是殭屍嘛!”黃鶯大叫一聲,葉姣儀趕緊衝在我身邊,將我腰緊緊抱住,即便楊天驄兩個保鏢都駭得有些發顫。
世上有“養屍地”,便如我早前在浙西大峽谷那青龍泉村所勘識到的那妙墟子老道的墳墓。養屍地,其養屍的地脈陰氣藏於地下,唯有將地表挖掘,將屍體埋在墓穴裡,屍體才會被地脈陰氣所“蔭屍”,從而讓屍體不腐,屍體便即刻處於屍變的臨界狀態之中。而“結屍池”,卻是更改地表理氣流通,人為將地底的蔭屍陰氣匯出到地面上,從而以地脈陰氣來替代地表理氣,並且將此陰氣橫行貫鎖在一個小凹地或者盆地裡,便形成了一個所謂的“結屍池”,便是印證主納地表理氣流通的北極星被“四宿繞極”成為一個打圈狀。但凡死在這結屍池裡的人,不僅不會腐化,而且七七四十九天後,便自行屍變,從而便一直遊蕩在這池子裡——關鍵是,在“結屍池”裡生成的活屍,不懼日光!因為其屍體躺在地上,乃是已經耐受了四十九天的風吹日曬雨淋而不腐化,自然,屍變成活屍後便也不懼烈日,這才是最為恐怖和致命的,也即這些在“結屍池”生成的活屍可以二十四小時遊蕩活動,比那些在養屍地生成的活屍懼怕日光、只能在夜晚活動可是相當於進化了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