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僅對於他。
竊賊,兇殺,汙穢,永遠是王國底層不變的形象。
無從例外,平民窟也是一樣。
因為缺少完善的排汙設施和有效的監管,貧民窟比之鼠道的惡劣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初一踏入地界,入目的便是幾乎遮擋了所有陽光的,參差不齊的樓房頂蓋。狹窄的,露天的,甚至是彎曲的建築依附著外城牆的行道亂搭亂建,沒有規章,更不會有規劃。從四處大開的窗戶裡,你時不時能見到一團穢物從天而降,與地下的惡臭泥濘一齊翻湧著,淌滿整個視界,僅剩下鞋尖的一點位置得以倖免。
回想過去的遭遇,已有準備的阿歷克賽撐起皮傘。他初到這兒的時候,還未謹慎到注意天空,於是就被洋洋灑灑淋下的屎尿上了一課。那是一場他不齒於開口的噩夢,魘的他如今哪怕只是想起,也依舊會沒來由的感覺自己渾身瘙癢,惡臭難當。
揮揮手散去當初的回憶,一陣風颳來,他站在街邊,側過身子,幾個毛孩赤著雙腳從他身邊如風般的跑過,嘴裡大聲嚷嚷著嬉鬧。聽著聲音,本還有段距離的他便早早的停住腳步,小心的避讓過了一眾風風火火的貧民窟的混小子們。因為他不想叫自己的錢包長腿跑掉。
在德魯內的貧民窟,你如果不想丟掉財物,那就離這裡的居民遠點,哪怕是群未成年的小鬼,他們也成長到足夠把手伸進你的口袋了。
阿歷克賽深諳此道。
等到避讓過了幾個毛孩,又熟門熟路的漫步過半塊街區,阿歷克賽握緊傘柄,在頭頂搖搖欲墜撐起的一片布篷下,他見到了當地藍衣兄弟會的接頭人,一個正坐在一個木桶上,裸露著上半身的光頭壯漢。
太陽已然高升。
壯漢的背後紋著幾個獸首,他正背對著阿歷克賽,和他的新朋友打著紙牌,宛若獸吼的聲音巨大,遠遠的就能聽到他的嘴裡罵著些不乾不淨的髒話,看來是輸了個底朝天。
啪的一聲,滿臉怒氣的壯漢把手裡的紙牌一使勁,全甩在了小桌子上。他掏出幾個銅子,看也不看的盡數扔了出去,丁零當啷的掉的滿地亂滾:“不玩了,不玩了,什麼狗屎運。這次是你們技高一籌,但下次別叫我抓到你們出老千的狗爪,抓到一次,就剁一雙。”
“喂,格魯傑,你是什麼意思?”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跟幫派人士格魯傑玩在一起的自然也不是什麼易於的貨色,他們互相之間只是一個眼神,便立時有了默契,幾個人罵罵咧咧的,即不肯放到了手的鴨子——有人彎腰拾錢,又不肯丟了自己的臉面——有人咔噠咔噠的活動手腳之間,走上來推了格魯傑一把。這個當先出手的馬臉混子身量不大,氣力不小,仗著身後人多,使了十二分的力氣,一用力,就把格魯傑推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怎麼,輸了不服,想打架啊?”
“打就打!老子還會怕你個癟三不成!”
格魯傑的麵皮登時變了個顏色,他抬起老拳,就要把馬臉混子的腦袋砸出個和他拳頭一樣大小的腫包來。
眼見著貧民窟的街道里又要上演一出日常式的全武行,急於回去繼續實驗的法師可不願意浪費時間,他打了一個響指,口中唸了一段短咒。
“跪下。”
重力術。
無形的偉力自法師的指尖噴湧而出,了無聲息的,剎那,阿歷克賽面前的所有雜物都彷彿被一陣狂風席捲,幾隻路過的飛禽也沒得到倖免,哀叫著被拍在地上。小些的,當時就五臟六腑齊灑街頭,大個點的,也是口鼻流血,腿腳抽搐。
與遭受了無妄之災的小雀們類似,準備鬥毆的混混們亦不例外。他們個有姿態,但發出的慘叫都差不多,效果有如瞬間背上千斤山巒的重力術更甚於山洪衝擊之勢,霎時間就要將當先阻攔的堤壩沖毀,混混們立時就鬼哭狼嚎的滾了一地臭泥。而其中一個肉身最為脆弱的可憐傢伙甚至連伸開的四肢都出現了明顯的骨折跡象,怕是沒有十天半個月的療養根本無法痊癒。
“饒命,大人饒命!”
與他們喜愛欺凌弱小的本性同樣強大的是他們見風使舵的本領,幾個第一時間就明白自己是被法術攻擊的小混混張嘴就告起饒來,他們爭先恐後的哭求阿歷克賽高抬貴手,求他只誅首惡,放過一眾一時迷失,家裡老幼仍需照顧的從犯。
“大人,饒命呀!”
“大人,我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半歲的弟弟,饒命呀!”
“大人,都是約翰的錯,都是他指使我們乾的壞事,求您饒命啊,小的,小的真是一點都不知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