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光早先就看出來了,他們住的房子,西南缺角損母親,看來損的不光是洋洋的母親,還有洋洋爸爸的母親——他奶奶。
而八奶奶死的時候,正好是十裡鋪子沒人接管,眼瞅著要玩兒完的時候,九裡坡正好是剛接手,應該也沒來得及管,這裡成了三不管地帶,就跟死在楊樹林裡的外鄉楊樹林一樣,魂魄沒有鬼差來引。
人死了之後,魂魄就該離開身體,成了鬼。
而八奶奶的鬼,不想走——她走了之後,這洋洋可怎麼辦?
她自己就是個寡婦,村裡並沒有其他的親戚,沒人能照料洋洋。
洋洋的爹媽已經沒了,她要是再走了,洋洋這麼小一個孩子,怎麼辦?
從老嬸子的話裡也聽出來了,八奶奶的脾氣,就是不願意麻煩的別人,所以遇上什麼事情就算需要幫助,也只能是為難為難自己,所以她應該也是下定了決心,既然沒有鬼差前來趕人,那她想著留下——留下繼續照顧洋洋。
可她的屍體留在這裡,早晚是要壞掉的呀,洋洋就算是個孩子,也並不傻,奶奶一動不動,他怎麼會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呢?
倒是有個法子,可以讓自己留在了這裡,身體也不壞,就是重新寄宿在身體上,做個行屍。
行屍為什麼會成為行屍?就是因為裡面還殘留著魂魄。
可畢竟是殘留的,不全,因為死屍還魂,這本來就是違逆自然規則的——你死了就該走,想回來就回來,哪兒有那麼好的美事兒。
她魂魄回身體變行屍,是要付出代價的,就是會折損一部分魂魄。
而魂魄不全會導致什麼後果?神志不清。
就好像丟了魂的人一樣,是迷糊的,不跟活人一樣明辨是非黑白,她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護著洋洋。
於是,她就成了一個見不得光的行屍,噴水,曬月光,這都是作為行屍的本能。
洋洋這段時間,就跟個行屍生活在一起——照著小夥伴的話來說,洋洋這段時間很少出門,說是照顧奶奶,看來這孩子早就明白,他的奶奶跟以前已經不一樣了,為什麼留在家裡不出去?他跟奶奶護著他一樣,生怕奶奶再出了什麼事,他要護著奶奶。
但是這次的廟會,實在太吸引人了,他從來沒聽說過幻術,戲法,畢竟是個孩子,得到了這種訊息之後,能不去看看嘛?
於是他就上廟會上去了,看是看的很高興,可偏偏就讓漏網之魚的那個瘟鬼給撞上了。
柿子都撿軟的捏,瘟鬼當然也一樣,洋洋長期跟行屍八奶奶生活在一起,身上本來就有很濃厚的陰氣,氣運又低,做個瘟鬼的棲身之處,是再合適不過了。
而且巧得很,洋洋是本地人,家住的偏,無人問津,根本沒人管他跳不跳火盆,可不是就讓他身上的瘟鬼給逃出生天了。
而瘟鬼回來了之後,遇上了行屍,估計瘟鬼也是一臉懵逼,出來傳瘟疫,遇上個死人,這特麼算怎麼回事?想也知道,既然家裡佔不到什麼便宜,瘟鬼帶著洋洋,就上鄰居家來禍害老嬸子和小梅了。
八奶奶的行屍神志不清醒,但她牢牢的記著自己的任務就是護著洋洋,看出洋洋不對勁兒,自然就給追來了。
外帶我這麼一出現,出於本能,她一定會躲。
所以,我找到了洋洋的時候,八奶奶也是本能使然,看我逼近了洋洋,以為我是要傷害洋洋,自然就挺身而起,沖著我就撞過來了,就是為了讓洋洋逃走——為了這個使命,她連我都不怕,這在邪物裡,是我見都沒見過的。
對邪物來說,面對我的恐懼,簡直跟磁鐵同性相斥的作用力一樣,她硬是突破了這個作用力。
這個八奶奶,真心不容易。
弄清楚了這一切,王德光的眼眶子都跟著泛濕,也嘆了口氣:“這祖孫倆是可憐,要不怎麼說屋漏偏逢連陰雨呢!要是早知道了他們家的事情,我來調一調風水,什麼事兒都沒有!”
生死有命,誰也沒辦法——幫的上的,是天命註定能逃過這一劫,幫不上的,這也是他的命。
這會兒八奶奶的屍體,已經成了一個普通的屍體,被我鎮住了,一具屍體老留在了老嬸子家也不是事兒,我就尋思著,她的喪事,等陸恆川追回了洋洋,我們幫著辦。
王德光顯然也想起了這一茬,又有點擔心地說道:“老闆,陸先生一個人去追瘟鬼,能行不?”
“他要是這點本事也沒有,也甭跟著我混了。”我對陸恆川還是非常信得過的,他見過的世面,跑過的買賣,不比我少,人又是世家子弟,雖然跟我在一起,跟月亮陪太陽似得,光芒都被老子掩蓋了,但不妨礙沒有老子的時候,獨自發光發熱:“你等著吧,應該很快就把洋洋和瘟鬼給提溜回來了。”
王德光也是連連點頭:“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闆天生就是當領導的。”
我有點沾沾自喜,擺手說這也沒什麼,畢竟是個七殺星,我們七殺星下生人,都是殺伐決斷的大將統領什麼的,沒點識人之明,咋好意思提自己的出身。
“別在這裡嘮嗑扯淡了,”忽然陸恆川的聲音從牆外傳了過來:“野豬,出事兒了。”
“啥?”我這心一下就給提起來了:“你個死魚眼,不是去追瘟鬼了嗎?出啥事兒了?”
難不成,這個死魚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沒抓住瘟鬼,還讓瘟鬼給跑了?
我頓時就覺得自己的臉被自己打的啪啪響,簡直都眼冒金星的那種,你娘,枉老子那麼信得過他!真特麼是痴心錯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