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蘭盯著他,眼神一點點沉下去,嘴角的笑意也逐漸收斂。
他像是在等著對方改口,哪怕只是給個模糊的眼神。
可謝玄站得筆直,眉眼沉靜如常,彷彿那句話已是定論。
赫蘭終於反應過來,他是真的在避開——不是忘記,而是拒絕承認。
他笑了一下,笑意卻沒帶到眼裡,連呼吸都變冷了幾分。
“行啊,謝玄。”他的聲音低了些,像是落進石縫裡的迴音,“你真是滴水不漏。”
謝玄垂下眼,目光落在地面某個無人注意的角落,彷彿在遮掩什麼。
赫蘭輕笑一聲,聲音鬆散,卻帶著一點掩不住的鋒利:“你們謝家人,是不是都生來擅長裝聾作啞?”
謝玄指節輕輕收緊。
赫蘭眯起眼,盯著他那副無波無瀾的模樣,像是覺得可笑,又像是徹底失了興致。
“也好。”他輕輕一挑眉,嗓音漫不經心,“省得我再廢話。”
他頓了頓,眸色沉了下來,像是終於不願再掩飾諷意:“畢竟你謝玄,最擅長的,就是——不記得。”
謝玄睫毛輕輕一顫,袖中的衣角被握緊又松開。
赫蘭站在原地,眼神像釘子似的落在謝玄身上,一動不動,像是在等一個解釋,哪怕只是一句不冷不熱的應付。
可謝玄沒有回應。
他的沉默像湖水,無聲地吞沒了一切聲音與起伏。
赫蘭望著他,神情終於慢慢冷了下來。
他甩了甩手,轉身往院門外走,步伐依舊帶著熟悉的瀟灑,像是昨夜所有荒唐都不過是一場無意義的酒後夢。
可就在跨出門檻那一刻,他的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
風吹過,衣袖微揚。他抬手隨意理了理袖口,指尖在布料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像是在撣掉什麼東西,又像是在確認那點殘留的溫度還在不在。
那一下停滯極短,短到像錯覺。
可他沒有回頭。
只是在跨出去的一瞬,嗓音從風中飄回來,低低地,懶懶的,像一句隨口的嘀咕,又像一聲壓低的委屈。
“……你們謝家人,怎麼都這樣。”
聲音不重,卻清晰地墜在晨風裡,落在謝玄耳中。
謝玄站在原地沒動,睫毛垂著,眼神藏在霧氣未散的晨光裡,看不出一絲波瀾。
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彷彿將那句半真半假的埋怨,一起送入清晨的霧中。
沉入心口,無聲地落地,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