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讓朕來挑選吧。
殿中沉寂，唯有侍衛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殿堂內回響，伴隨著拖拽衣料的簌簌聲響，像是一場肅殺的奏鳴。
許林跪在殿前，指尖死死扣著冰冷的金磚，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滴落在地，微不可聞。
他的雙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喉嚨被恐懼扼住，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他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或者說，他本以為這一刻會來，可不該來得這麼快，不該來得這樣猝不及防。
齊王暴斃。
而他們不過是些牆頭草而已，真正的齊王舊黨，也早已死得幹幹淨淨。
他忽然想起那個雪夜。
齊王在書案後負手而立，白色狐裘披在肩頭，映得他神色冷淡，目光卻仍舊篤定。
“謝臨不會回京，他已經被拖在北境。”
齊王聲音不疾不徐，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至於陛下，不過是個病弱的小孩，怎麼可能撐起這個天下？”
那時許林站在他面前，微微垂首，低聲附和：“王爺所言極是。”
他是真的這麼認為的。
北境戰事膠著，朝中權臣環伺，謝臨被困在北疆，沈珏孤立無援，世家大族早已暗中歸附齊王。
勝負已定。
他還記得，幾日後，禮部尚書請他小酌，言談之間，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許大人，你家公子在太學讀書吧？”
他握著酒盞的手微微一滯，抬頭看向那人，對方卻只是微微一笑，語氣溫和而從容：“局勢明朗，許大人該知道自己該站在哪裡。”
身旁的其他官員也都微微點頭，有人低聲道：“許大人，謝臨若回京，你當真覺得自己能安然無恙？”
他心神劇震，忽然明白——這不是選擇，而是命令。
可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屠刀，早已提前落下。
齊王的主力皆死，他派入宮中的暗線被悄無聲息地拔除，他寄希望於的世家大族，半數已經在謝臨回京前夜，被一個接一個送入慎刑司，至今杳無音訊。
就連他自己，將在今天被審判。
他以為自己站對了隊，卻不知道自己只是個棄子，一顆被人隨意丟在棋盤上的無用殘子。
如今，昔日酒宴上的同僚早已無人生還，而他跪在這殿堂之上，目睹著沈珏與謝臨如何一點一點地收網，親手剪去這殘存的尾巴。
他心底一片冰涼。
殿中肅殺未散，謝臨靜靜立於堂上，肩披暗金流蘇大氅，玄黑蟒袍勾勒出淩厲的線條。
他目光緩緩掃過跪伏在地的一眾官員，眼神冷漠，似乎在看一群不值一提的塵埃。
許林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謝臨忽然微微偏頭，眸色冷淡地落在他身上，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似笑非笑。
他被那眼神刺得心口一顫，整個人幾乎要伏倒在地。
而此刻，龍椅之上，沈珏終於抬起眼來。
他靜靜地看著堂下，半闔的鳳眸深沉而幽暗，指節輕輕敲著龍椅的扶手，像是在思索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