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個多心的人,又萬事都愛悶在心裡反複思量。
偏從過年之後,太子就在忙活整治內務府造辦處的事,每日裡早出晚歸的,回來之後也是先到兩個有孕的侍妾那裡探望。
文秧時刻謹記自己是太子正妃,是未來的皇後,萬事都要以輔佐太子為重。見太子如此辛苦,更加不願拿這些自己揣測的小事去驚擾。
內心深處,她也怕用小事煩太子煩得多了,太子會覺得她無能,從而對她失望。
不能驚擾太子,她只能一面讓人杜絕流言,一面命人去查流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索性她身邊輔佐的兩位女官手段都不凡,不但流言很快平息,也查出最早是從鹹福宮傳出來的。
“鹹福宮?裕嬪?”文秧冷笑,“本宮就說,分明七弟妹和八弟妹都有了身孕,七弟妹還更早兩個月,怎麼流言裡就只提八弟妹。”
何姑姑道:“下官還查出,有線索隱隱指向坤寧宮。若非下官謹慎,多留了個心眼,險些就被她瞞過去了。”
文秧瞭然,點頭道:“原來是為了離間我與母後。”
她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嗤笑道:“裕嬪的手段,還是這麼上不得臺面。”
早年若非裕嬪在順妃與甄妃得寵時頻頻出手,也不會遭了聖人厭棄,多年不肯給她抬分位。七皇子都成婚了,她還是個嬪。
出手也就罷了,這後宮之中,誰人不爭,誰人不搶?
可出手了不但沒達到目的,反而次次都把自己暴露了,也難怪宮裡許多人都看不上她,甄妃更是不把她當對手。
原本文秧作為太子妃,是從來不在口頭上議論長輩的。
可流言帶給她的壓力無處發洩,查出源頭是裕嬪的鹹福宮,就算文秧脾氣再好,也不可能再忍耐得住了。
雲姑姑問:“娘娘,要不要給七皇子妃找點麻煩?”
文秧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蹙眉道:“找七弟妹的麻煩做什麼?裕嬪又不喜歡這個兒媳,哪怕孩子掉了,裕嬪也只會怪她無能,轉過頭來再給老七賜兩個好生養的,一樣不耽誤她抱孫子。”
同樣是從平民之家嫁入皇室,同樣被婆母不喜。皇後暗地裡給她添堵,裕嬪更是明著和李思蓉過不去。
這般重合的境遇,讓文秧多少對李思蓉生出幾分同命相連的感情來。
只要李思蓉不再犯到她手裡,她是不會對李思蓉出手的。
雲姑姑有些不解,何姑姑卻贊同道:“娘娘說得不錯,裕嬪不喜歡七王妃,若是七王妃不好了,只怕裕嬪暗地裡還拍手趁願呢。”
“可七王妃肚子裡的,是裕嬪的孫子。”雲姑姑還是不明白,為何不幹脆弄掉了那個孩子,讓裕嬪抱孫子的願望落空呢?
文秧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小廚房燉著的紅棗烏雞湯應該好了,雲姑姑去端過來吧。”
烏雞滋陰養神,對婦人最好。文秧的心腹太醫說過,與其吃人參等補藥,還不如食補來得溫和無副作用。
雲姑姑臉上有幾分訕訕,但還是應了一聲出去了。
何姑姑道:“娘娘,她只是一時沒轉過彎來。”
其實宮裡大多數人都和雲姑姑想法差不多,覺得從七王妃入手,比直接對付裕嬪更容易,還能起到打擊裕嬪一脈勢力的目的。
“我知道。”文秧當然也明白,她只是不願意那麼做而已。
何姑姑陪笑道:“娘娘放心,下官一定想個周全的法子,讓裕嬪吃個教訓。”
文秧卻道:“不必了,我已經有想法了。”
她修長白皙的柔荑輕輕按在桌面上的冊子上,那是內務府今日一早就送過來的,上巳節的菜品單子。
何姑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著她指尖正好指著的“芹菜釀肉”,心中一動,陡然明白了什麼。
——那個菜品,是皇子們桌上的。而男子吃多了芹菜,於子嗣無益。
“娘娘的意思是,從……下手?”她伸手比了個“七”點手勢,眼中盡是詢問之意。
文秧淡淡道:“沒了七弟妹這胎,老七的妾室們還會有無數胎,難不成咱們整日裡都不幹別的了,要一直盯著老七的後院嗎?”
還不如釜底抽薪,一勞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