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攜著一起進了正堂,瑤光帶著她一起在上首就坐,陳思也沒拒絕,只是笑道:“我就知道,傅姐姐疼我。”
秋萍上了茶來,給瑤光的是六安茶,給陳思的是碧螺春。
碧螺春是陳思從前在家時愛喝的,陳思不必聞,只看湯色就認了出來,心中更加感動。
她又不比瑤光全家都來了京城,雖說婆母和嫂子都挺和善,但到底孤零。
此時見同鄉世交瑤光還記著她愛喝的茶,離家以來積攢的委屈一時都湧了上來,眼眶微微泛紅。
好在她禮數學得不錯,硬生生把淚意忍了下去,動容道:“整個京城,也就姐姐還記掛著我的喜好了。”
瑤光笑道:“怎麼,偌大一個信王府,還能少了你的茶喝?”
“那自然是少不了的,長嫂管家一向嚴謹。”陳思搖了搖頭,“但份例是份例,心意是心意,到底不一樣。”
見她是真心和自己親近,瑤光便問得深入了些:“信王妃我是見過的,看著就和善。你那長嫂劉夫人,也是京城有名的賢惠人,想來在吃穿用度上,誰都不會虧了你。我只問你,那徒二郎待你可還體貼?”
此時跟著陳思來的丫鬟婆子都在地上站著,瑤光當眾問出來,關心陳思只佔一小部分,更多的是透過這些人向信王府傳達一個訊號:你們二奶奶孃家雖然離得遠,但在京城也是有靠山的。
那些丫鬟婆子們具都低著頭沒說話,但瑤光相信,能派出來跟著陳思出門的,沒有一個是棒槌。
陳思自然明白她的用意,心中更加安定,有些羞澀地說:“二郎待我還好,我們屋子裡的事,都是我做主的。”
雖然他們二房總共也沒多少權力,但徒虎臣的態度擺在那裡,底下人自然更尊重她這個二奶奶。
兩人又說了些場面話,秋萍進來稟報,說是惜花舫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瑤光便道:“走吧,天氣這麼冷,正好吃鍋子。咱們到惜花舫上去,邊吃邊賞湖上雪景。”
所謂的舫,其實就是建造在水面上的,離岸不遠的一種船型的建築,多做水上觀景時用。
晉王府這個之所以叫惜花舫,就是因為建造此舫的人工湖聯通著水渠。惜花舫坐落的地方,正是水渠在湖中的出口。
岸邊又種植了許多海棠花,湖上也有蓮花亭亭。每到秋深花殘之時,飄零的花瓣順水而下,站在舫上往水面看,觀者不免升起惜花之情。
雖說如今冰天雪地的,既無水波蕩漾,又無落花飄零。但湖面上潔白一片,瑤光又特意吩咐人撒了些糙米,引來無數鳥雀徘徊,竟為隆冬增添了一道奇景。
兩人坐在舫中,三面都掛上了草簾、圍上了帳幔,只有對著湖的那一面大開。
四角都攏著炭盆,吃的又是鍋子,人坐在裡面半點感覺不到寒意,邊吃邊看邊聊,再沒比這更愜意的事了。
原本陳思覺得,以自己的家世,能嫁給王府次子已經是大造化了。今日見識了瑤光的生活,她又覺得自己的福氣還是不夠。
如若不然,也像瑤光一樣嫁給皇子,立刻就能自己當家做主,強過在婆婆和長嫂手底下討生活。
不過她轉念又一想,以她本身的性格,真要做當家主母多半做不好。就像現在這樣,萬事都有婆母把關,還有長嫂關照,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
如此看來,她的福氣並不比任何人小。
主子們在這裡吃喝說笑,秋萍順勢就帶著信王府的奴僕們,另找地方吃酒去了。
藉口都是現成的:你們頭一回登門,王妃賞了酒席。
王妃的面子,誰敢不給?
如今跟在陳思身邊的,就只剩下貼身照顧她的一個丫鬟了。
陳思能把這丫鬟留下來,自然是因為已經把這丫鬟收攏住了。
徹底沒了外人之後,陳思忽然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荷包放到瑤光面前,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解釋道:“前幾天老家送節禮到人來了,這是叔父獻給傅姐姐的。”
瑤光把荷包開啟看了看,裡面輕飄飄的只有一張紙。
她眼皮子一跳,忙推了回去:“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
送禮的學問,古今相通。
很多時候,重量越輕,分量就越重。
雖然沒有仔細看,但想也知道,陳大戶肯定不能給晉王妃送一張普通的紙。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送禮越重,求的事情就越大。
瑤光深知自己是沒有任何權力的,她所有的一切都依附在和景陽尚不牢固的感情上。
貪圖利益而折了情分,至少目前而言,是得不償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