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見他,更不想他來打擾她如今的生活。
他能聽得出來,她是真的很享受如今的生活的。不顧她的意願帶走她,五年前他就已經這樣做過了不是嗎。強使她留在自己的身邊,當年若不是他的所作所為嚇壞了她,她又怎麼會選擇在最糟糕的時候冒死逃走。難道還要再來一次,再把她往絕路上逼一次嗎?上次也許是她運氣好活下來了,可再來一次她還會有這樣的好運麼?他連想都不敢想。
能知道她還活著,還活著就很好了。謝隨閉了閉眼,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
“我也說不上來,只是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馮妙瑜洗了一碟桑葚放在桌上,一面吃,一面和在院裡曬太陽的周明嘮嗑。
“我們這裡的治安好像突然變好了。鄰街的周大娘的金鐲子十年前被人偷了,十年了,都沒找回來,可那小偷昨天突然就上衙門自首了。街道也變幹淨了,那些成日亂晃悠調戲小姑娘的地痞也沒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說明孤葉城在小生未來岳丈大人的帶領下越來越好了唄,”周明忙著搗鼓手裡的幾張白紙,搗鼓了一會,他猛地抬起頭,一臉難以置信地叫道:“姐,我好像撞大運了!”
“大運?什麼大運?”
“我昨天出門時手癢,隨手買了點蒙彩玩玩,姐,你快來看這個,”周明拉馮妙瑜在身邊坐下,兩個腦袋湊在一起,“這個是頭獎,城外田莊一座。然後這個也是頭獎,是城東的老宅一間連帶僕婦小廝六人,地契賣身契都在這裡。最後還有這個,次獎,上品金玉珠寶一匣,憑此獎券前往城東張氏銀鋪兌換,不限時間。”
這幾張紙加起來得有八九百兩銀子,好像已經不只是撞大運這麼簡單了吧……
馮妙瑜張大了嘴巴,忙從周明手裡接過白紙一張張細細檢視。
周明道:“姐,我方才細細看過了,這些地契賣身契都沒問題。全都是真的。”
“不可能,這開蒙彩的商家腦子進水了麼?你投注要多少銀子,城外的一座田莊要多少銀子?這根本不合算的!”馮妙瑜彈了彈那疊薄紙,斬釘截鐵,“這年頭誰會做這樣的虧本買賣?天上掉餡餅,不是有人開玩笑惡作劇,就是騙人銀子的——你記得巷子東邊住著的王姨的遠房表哥不?他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銀子,結果不到三天就被人騙了個幹淨,那群騙子連條換洗的褻褲都沒給他留。”
“那,那我們報官吧?”
“可這都快到四月份了。”馮妙瑜攤攤手。
本朝律法有明文規定,各級官府只在每年十月一日至翌年正月三十日之間受理戶籍、田宅等民間案件,眼下早就過了時候,此事也只能就這樣不了了之。但這種種古怪卻勾起了馮妙瑜的警惕。
又過幾日,她前腳剛剛安頓了鬧鬧睡下,後腳便找周明道:“也許是我的錯覺,但我最近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我。”
周明連著兩日通宵趕稿,困得眼皮都睜不開,哪有心思管這個,迷糊道:“姐,咱家裡窮的就剩下牆了,有啥好偷肯定是你的錯覺!”
“也許吧……”
這畢竟是她的猜測,拿不出證據來,馮妙瑜也只好壓下了心裡的不安回去睡覺了。只是這種不安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心頭,終於,在初夏到來前的一天應驗了。
天色已黑,可鬧鬧卻遲遲沒有回家。
“也許是在王姨家玩得忘記了時辰。小孩子嘛,再等等會吧。”周明不覺得有什麼。
“鬧鬧一向是有分寸的,她答應我說天黑之前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搞不好是出了什麼事,”馮妙瑜搖搖頭就往外走,“你在家裡等著,我這會先去王姨家問問。”
王姨家在巷東,走過去只有幾十步的距離。
王姨開門見到馮妙瑜很是吃驚,她家那個和鬧鬧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怯生生探頭出來道:“瑜姨姨,鬧鬧一個時辰前就回家去了呀。”
王姨和馮妙瑜對視一眼,兩人臉色都有些難看。這巷子就這麼大,家家戶戶都是認識多年的,一個五歲的孩子能跑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