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多放點芝麻。”
榴紅就楞在了原地。
不是,她是來從惡霸手中救公主於水火的——可那位急待拯救的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公主在哪裡?
天氣微涼,馮妙瑜懶洋洋擁了件成色極好的狐裘倚在貴妃榻上一面吃著烤蜜薯一面支使謝隨幹活,而謝隨半蹲著,面朝火爐背朝天在一旁給蜜薯們翻面。眼前這場景簡直是公主和麵首……不,雖說以謝大人的皮相做個面首也是足夠的,可哪有面首還兼職做廚子烤蜜薯的,公主和男僕還差不多。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榴紅有種想推門出去再重新進來一次的沖動。
那邊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我昨日拿來的兵力分佈圖你可看過了我打算城內的治安就按照那上面佈置,應該能把大軍進城後損失降到最低。”
“我要喝茶。”馮妙瑜說。
謝隨很快起身當著馮妙瑜的面擦洗了兩只瓷杯,從壺中倒了兩杯溫茶,自己先拿起一杯喝了,馮妙瑜見他喝完,方才端起另一杯抿了一小口。
“旁的都還好,只是為何要在城門處和崇仁坊佈置那麼多人?知道的是你加強治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在防著我呢。”馮妙瑜道:“你的私兵都把這圍得水洩不通了,我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你怕什麼?再說了,我就算能跑出府,又能上哪去?”
“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到時候外面兵荒馬亂的,發生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就是再怎麼佈置都不為過。”謝隨堅持道。
馮妙瑜笑笑抓起他的手,“我前幾日就對你說過的,左右我也無處可去,只要你日後肯真心待我,我是不會走的。”她又輕輕重複了一遍,“我不會離開你的,謝隨。”
“小騙子。”
謝隨手指蜷了蜷,到底還是不捨得抽出手來。
縱然知曉她這番話不過是在哄他放鬆警惕,可他心裡還是不由自主地晃蕩著生出幾分甜意,甜蜜中又因為她隨口的那句無處可去帶著酸苦。這時候有小廝進來找他處理事務,謝隨這才瞥了榴紅一眼。
若不是因為破城在即諸事繁忙,他實在沒辦法成日窩在府裡照顧馮妙瑜的起居,他是斷斷不會這般輕易地鬆口允許榴紅過來的。
誰知道這兩人會不會在他瑣事纏身之時揹著他偷偷籌謀什麼。
“照顧好公主,到時候我自然會好生賞賜你。若是你瞎教唆公主做些不該做的事情——我記得你在老家可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父親。”
赤裸裸的威脅。既然是說給榴紅聽,也是說給馮妙瑜的。
榴紅不情不願地屈身應了是,謝隨轉頭又溫聲和馮妙瑜說了兩句話方才起身離開。
等謝隨走遠了,榴紅才心情複雜地說:“奴婢還以為您被他鎖起來了……您和他看起來挺要好的,您真的就要留在他身邊嗎?奴婢,奴婢還想著來幫您逃出去呢……”
馮妙瑜抬手在榴紅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
真心話總是顧慮太多難以說出口,可假話說起來卻是順暢無比,大概是因為不在意了吧……哄騙男人的話而已,這傻孩子怎麼還當了真?
“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要好?破城後他恐怕反手就會將我交給安王處死,或者更糟糕……一個失了權勢的公主能有什麼好下場就算活著,大概也只會淪為他人的禁臠玩物,一個人的……也許不止一個……”
馮妙瑜面色平靜,端著茶杯的手卻不住地抖起來,顫抖個不停,怎麼都止不住。茶水濺在地上燙出來好幾個黑點。
榴紅聽她這樣說,也不禁白了臉,她匆忙接過馮妙瑜手中的茶杯,結結巴巴說:“不,不會的,您可是公主,他們怎麼敢,怎麼敢……”
“又怎麼不敢。我和她們有什麼區別?要說區別,不過是比一般的多了個前公主的頭銜,稀罕貨,能多賣幾文錢罷了,”馮妙瑜搖搖頭,“他的話我是不會再信半個字的。我定要設法逃出去,只是這件事你不要摻和進來,你還有家人。只要你一概不知情,他這個人最多嘴上說你兩句,斷不會傷害你的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