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妙瑜抬手拿起紅花,別在阿玉鬢邊。
不知是這大紅的顏色襯人,還是喜氣襯人,烏發雪膚,新娘子當真是漂亮極了的。
阿玉卻惶恐,摸了摸鬢邊的紅花,低聲道:“公……夫人您怎麼能做這個!”
“這有什麼。今日是你成親的日子,新娘子最大。”
馮妙瑜伸手拍拍阿玉的肩,示意她不必起身,很快另外兩個來幫阿玉梳妝打扮的小丫鬟上來幫阿玉絞面搽粉塗胭脂。
路安在臨江並無居所,馮妙瑜想小夫妻兩擠在後罩房裡不合適,便吩咐人收拾了倒座房給兩人用。左右還是住在這宅子裡,倒省去了迎親接親的步驟。到了時辰,新娘子穿嫁衣坐轎子繞著巷子轉一圈再回來就是。有頭有尾,首尾相接,也是圓圓滿滿。
前腳送阿玉的喜轎出了門,後腳謝隨便領著新郎官過來在門口候著了,路安是這兩日才知曉馮妙瑜身份的,拘謹地行了個禮,頭也不敢抬。就直直站在門口處。
謝隨把人帶到也不管他了,忙著在一旁和馮妙瑜悄悄咬耳朵說說笑笑。
正說著,一個負責接親的小廝匆匆跑過來,喘著粗氣,看著馮妙瑜。
“阿玉姑娘的花轎快走到巷子口了,誰知道前面有一隊今日出殯的,我們這的人講究喪不沖喜,我們的人上去說了,可出殯的那家人怎麼說也不願繞路。夫人,這可怎麼辦?接親是不能走回頭路的呀,可要撞上,多少有些不吉利了。”
大抵平常人家嫁娶禮儀這些事多是女主人操心,所以那小廝才會問馮妙瑜。但馮妙瑜哪裡懂這些個。畢竟她平日出行都有儀仗在前開路,哪裡會碰上這種情況。馮妙瑜於是看向謝隨。
“這有什麼,撞上就撞上了。見官棺)見財材),紫氣東來。”
謝隨說,轉臉吩咐人拿了碎銀給阿玉送去,又吩咐人去拿紅布往路中間鋪,以喜壓喪。
悲慼戚的哭喊聲裡,漫天紙花,出殯的隊伍自院門前拖拖拉拉走過,沒多久,大紅的喜轎又帶著歡歡喜喜的吹打聲過來了,一白一紅,生與死,喜與喪,愛與悲,圈圈圓圓,是個輪回了。
倒座房內張燈結彩,珠簾繡幕,大紅繡球底下,一對紅燭靜靜燃燒。
且任司儀的是個隨行的年輕侍衛,聲音又清又亮,是出了名的好嗓子。
“一拜天地。”
兩個穿紅衣的人相扶著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兩人又拜向座上的馮妙瑜和謝隨,馮妙瑜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臉。坐在這個位子上接受新人跪拜,總有種德高望重長輩的感覺……可路安和阿玉跟她其實差不多年紀,甚至她的年紀還要更小些。
“夫妻對拜。”
待夫妻對拜完畢起身,馮妙瑜和謝隨便道:“花黃片落,濡襪生塵,透迤南國,婀娜東鄰,飛願雙翥,處同一身。夫妻相對,二若鴛鴦。今日結親以後,恆願鸞鳳同鳴。蓋聞夫婦之道,稟二儀以為姻;情重移天,結三世而作案。恩深似海,伉儷族貴。寵蔭長新,和如琴瑟。”1
待兩人唸完祝詞,這婚禮就算成了,又說幾句吉利話,馮妙瑜便和謝隨一道去院子裡喝喜酒。
此次隨行的侍衛裡有不少素日和阿玉相熟的,都是習武之人,時有切磋指點,見新郎官紅光滿面的出來應酬,紛紛摩拳擦掌,含蓄些的好歹還端個大海碗上去敬酒,那直白的就直接拎著兩個酒壇子上去,馮妙瑜看了直搖頭,真是苦了路安這孩子了。
好在沒一刻阿玉就出來拽著新郎官入洞房了,在場沒人打得過她,不然路安還不知道得被那群酒壇子灌成什麼樣子。
天色也不早了。
謝隨伸手蓋住馮妙瑜的酒杯。
“我們也該回屋了——你看我們在這裡他們都放不開,玩的不盡興。”
馮妙瑜斜他一眼。
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院裡的人都醉到亂唱亂跳還說什麼放不開——他想什麼她還不清楚嗎。那日親近被打斷後,恰好到她的小日子,再之後她又忙著阿玉的戶籍和婚事,沒功夫理他……他當真是忍了許久的。
“走吧。”過了好久,馮妙瑜才似笑非笑地回到。
清閑又荒唐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
雨水過後,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水珠順著屋簷落下,一滴又一滴,不得不回盛京的日子隨之而來。
真是愁得很。
馮妙瑜長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