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青蔥豔陽,微風輕拂,再也不是她記憶中陰雨密佈的王城。
遠處就是大雍的山門關,快要到大雍了。
她放下轎簾,看向顧霜昶。
她很想問問那夜的情況,很想問問,烏玉勝。
顧霜昶似乎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又怕她會因此神傷,沉默須臾後主動開口道:“那夜殿下身受箭傷,假死藥的作為因為殿下傷勢過重擴大幾倍,如今距那日已過了一月。”
朱辭秋張了張口,發覺自己說不出話,只要一使勁,喉嚨便如火燒般撕裂的疼痛。
顧霜昶趕忙從一旁的桌案上端起一個茶杯,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殿下身體受到重創,唯有日日溫食進補才能有所好轉。殿下若有要說的話,還請寫在紙上。待傷盡好,藥效盡消時,便一切都好了。”
朱辭秋說不了話,只喝了一口水。
她將茶杯遞給顧霜昶,後者似乎嘆了一口氣,對著她回憶起那夜的場景。
“烏玉勝,是個瘋子。”
朱辭秋在烏玉勝懷裡嚥了氣。
她那夜再也睜不開的雙眼刺痛了抱著她的男人,他臉上血雨交加,雙眼猩紅爬滿血絲,很快便失去理智。
他將朱辭秋安頓在一處幹淨又淋不到雨的地方,轉身便朝顧霜昶而去。
遠處刀光劍影尚分不出勝負,烏玉勝卻一拳又一拳打在顧霜昶身上,嘴裡的聲音已經分不清是憤怒還是絕望:“不是讓你看好她嗎!我不是讓你看好她嗎!”
顧霜昶被打得半死不活,卻仍要反駁他:“要不是你!她怎會因為擔心你獨自跑出來!”
烏玉勝似乎打累了,緩緩放開了顧霜昶。
他拿起被扔在地上的雙刀,朝方才躲在暗處的烏圖勒而去。
他本來,打算留他一命的。
顧霜昶不知道最後烏圖勒與穆照盈如何,只知道那夜的鮮血覆蓋了整座王城,大雨下了一夜都沒有洗刷幹淨。
到了第二日,王城寂靜得如死城。
本應慶賀歡呼的勝利者,卻因為找不到烏玉勝而默默待在原地,處理滿城的屍體。
烏玉勝渾身是血,連自己的傷口潰爛都不管,推開守在朱辭秋身邊的顧霜昶後獨自抱起冰冷的她,直奔杜世安所在之地。
顧霜昶一瘸一拐地與西琳一同跟在他身後,他也沒管。
西琳在杜世安面前說,她已經看過了,朱辭秋早已斷氣,沒救了。
烏玉勝終於開口說話打斷了她:“杜世安一定能治好她!”
可杜世安看了西琳一眼,又看了朱辭秋一眼,默默替她包紮好不再流血的傷口,才對烏玉勝說道:“節哀。”
烏玉勝不信,甚至將匕首抵在杜世安脖頸上,逼他再看一眼。
杜世安怒吼:“死了就是死了!”
顧霜昶這時猛然出聲:“夠了!你難道要讓殿下死後也不得安寧嗎!”
“誰說她死了!”烏玉勝將匕首猛然一甩,匕首便死死釘在顧霜昶旁邊的牆裡,“她怎麼可能會死!”
烏玉勝一遍又一遍要求杜世安治好朱辭秋,好像他如今只會幹這樣一件事。
顧霜昶再也忍不住。
“求求你放過她吧!”他絲毫不懼,眼底的悲愴絕望不似作假,“你害她死在異國他鄉,難道還要讓她埋在這個折辱她無數次的土地之上嗎?”
“我不會讓她走。”
烏玉勝趴在朱辭秋床邊,令人感到瘮人的溫柔神情一寸一寸爬上他的臉。他緩緩握住朱辭秋的手,重複著同樣的一句話。
顧霜昶聽見了朱辭秋最後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