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話 “國求安寧祥和,靠的是少女……
摘下面罩的暗衛右臉上有著一道可怖刺青, 從眼下蔓延至下巴,彷彿在右臉畫了一條如雲霧狀的彎曲紋路,紋路上刺著消不掉的南夏話。
這些南夏話只有一個意思——卑賤的罪奴。
朱辭秋記得, 春狩時那群被無辜射殺的大雍百姓的臉上,也刺著相同的猙獰刺青。只是他們沒有那條彎曲的紋路, 右眼下只刻有刺青,所刻之字也不如面前暗衛臉上的大。
她分明不認識面前人, 卻能在看見他臉上刺青後的剎那間,反應過來。
是數年裡被活捉的大雍將士。
“你——你們——”朱辭秋後退一步, 眼中帶著不可置信, 聲音也藏著驚訝,“究竟怎麼回事?”
暗衛沉默須臾後愣愣地點了點頭,似是想起烏玉勝的命令與叮囑,補充道:“主人這幾年暗中救下不少被關押在戰俘營的同袍,只要能喘氣的都會被轉移到足夠安全的地方養傷。那些被殘害至死的同袍,主人將他們的屍身收殮,以安葬南夏士兵為由, 把他們葬在離大雍最近的草原上。”
“主人說, 在那裡能一眼望見大雍。這樣至少他們在魂歸時,能知道自己將去何方,不至於在異鄉找不到歸處。”
朱辭秋攥緊匕首,最終垂下手。眼眸中各種情緒湧動,心中堵著一口濁氣, 似乎將要把她壓倒。她口中幹澀,語氣也緩慢不少:“動亂三年,一直、如此嗎?”
暗衛回答:“一直如此。”
朱辭秋聽見回答,笑了。
“總是這樣。”她喃喃自語, 看向院中的暗衛時,眼中多了些釋然,“活著就好。你們還有多少人,活著。”
“四千零三十人。”
戰俘萬人,能活下近半數,已是奇跡。
“你的主人,他很厲害。”朱辭秋再次後退,聲音聽不出喜怒,“但他現在在何處?他讓你們在此守著我,不只是為此吧。”
暗衛抬頭,似有許多未盡之言。他面色掙紮幾番,終是朝著朱辭秋再次行了跪拜大禮,聲音傳入她耳中,如驚雷般震耳欲聾:“明日朝會時主人要以告罪為名刺殺烏圖勒。明日後,必有人圍剿少主府,主人說,讓屬下等人全權聽殿下差遣。”
朱辭秋聽見烏玉勝要去刺殺烏圖勒時眉頭一皺,只是昏暗夜裡暗衛看不見。她壓下心中不安,鎮定道:“若我不問你們,你們該如何做?”
“阿靜雅會在夜裡迷暈殿下,將殿下護送出府。”暗衛畢恭畢敬地又補充了一句,“屬下也曾問主人同樣的問題。他說,殿下不會不問他。”
夜裡呼嘯的涼風吹動樹葉,陰雲密佈,遮住懸掛高月,月光透不過陰雲,地上更顯昏暗。
朱辭秋抬起頭,看向方才還有絲絲月光如今卻只剩黑暗的天,輕飄飄一句:“山雨欲來啊。”
又低頭看向暗衛,笑道:“什麼都聽我的?”
“是!”
“好。”她轉動手中匕首,視線落在暗衛臉上時變得犀利且威嚴,聲音裡帶著不容人拒絕的命令,“讓我們的人告訴柯仁,該放穆照盈來王城了。散出訊息,確保明日午後穆照盈尚活在世間的事情人盡皆知。另外,讓那做衣裳的以最快的速度做兩包火藥出來,最遲三日。三日後,用火藥把王城內最大的祭臺炸了。”
暗衛領命回答後,又猶豫道:“殿下,明日王宮內必會派人圍府……屬下怕……”
他沒有說完剩下的話,但意思卻不言而喻。
少主府的主人都跑去刺殺親爹了,還有誰能護得住他們早已看不慣的,來自大雍和親的她呢。
“讓他們來。”朱辭秋轉身回房,並不擔憂,“把阿靜雅帶走,這幾日別讓她被烏玉闕的人發現了。”
她回到房內,見阿靜雅早已穿好衣裳站起來,平靜地望向她,亦平靜開口:“三日後我會回到大少主身邊。你想讓我怎麼做?”
“穆照盈到王城後,誘他發兵攻王宮。”朱辭秋抬手將匕首還給她,“物歸原主。西琳是可信之人,她手中有我的東西,若你需要用毒,便去尋她。”
阿靜雅接過匕首:“你呢?”
朱辭秋看了她一眼,從衣架上取下大氅轉身往外走去,在門口頓了下腳步,扭頭回答她:“我要去找烏納蘭。”
烏玉勝同她說過,烏納蘭的宮殿裡全是他的人,沒有任何一隻蒼蠅在裡面。
她得讓王城更亂、再亂些才好。
烏納蘭住在王宮內,朱辭秋讓暗衛聯系娜依莎,外人眼中她與烏納蘭交好,又是烏玉闕的妻子,出入公主殿不會叫人在此刻生疑。
卯時未過,娜依莎以寬慰被親兄所戕害的公主為由入宮。王宮侍衛並未多加阻攔,朱辭秋喬裝一番跟在娜依莎身後快速地走著。
公主殿燈火通明,烏納蘭在院子裡揮舞著鞭子,面容狠戾又悲傷。
這樣子,倒是有些像烏玉勝了。
一樣的倔。
烏納蘭的侍女關上門,守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