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發出一聲,就如碎石爛泥被清除,河道疏通,桉朵兒的眼淚淋漓而下,沙啞卻急速地對懸崖邊叫喚:“夜之哥哥……”
她重新立起,近乎瘋狂地拍擊那光芒屏障,隨著身體劇烈的動作,頭發和衣袖都高揚起來,與懸崖邊的東之月遙相呼應,彷彿一隻中箭掙紮的火鳥。
她歇斯底裡地喊:“夜之哥哥……”
懸崖邊,東之月飛揚於身後的長發衣袂已變得虛幻,只如一抹淡影,身體卻還完好。但很快身體也會變得虛幻。這是最後時刻。
最後時刻,安靜無憂的東之月,身體突然輕輕抖動一下,發跡舞動的痕跡,突然變得出奇的柔和,彷彿春風過處的柳枝。然後,緩緩地,緩緩地轉身,遠遠凝視桉朵兒。
東之月遙望了片刻,便抬腳,走向光芒邊緣。桉朵兒俯在那裡嘶聲哭泣。
桉朵兒眼睜睜看著東之月走向她,直到與她相對而立,隔著光芒。東之月仔細地看她,眉間有困惑,還有溫柔的痛楚。他緩緩抬起右手,伸出優美的食指,隔著光芒開始描畫她的面龐和眉眼。
“你是誰?”東之月細致地描畫,問:“你很熟悉。我在哪兒見過你?”
桉朵兒拼命搖頭:“不是熟悉。我是你的寶貝。”
東之月垂瞼思索一會兒,再一抬眼,眼神明亮純淨,柔聲道:“你在我夢中出現過。我經常夢見你。”
桉朵兒繼續搖頭。
東之月卻似對自己的說法很確信,依然泰然自若地說:“現在估計又是做夢,你是誰?夢裡的姑娘?我一做夢就會來這個世界,與你相會。”
桉朵兒啞聲問:“不做夢時,你又在哪裡?”
東之月微笑道:“流年。我生活的那個世界叫‘流年’。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我在‘流年’裡做夢,就老夢見你。我甚至夢見自己愛上了你。所以夢快醒的時候,我就很悲哀,也很恐慌。我不停地給你寫信,怕再也見不到你。好在夢裡夢外,總是會無止境地迴圈下去,對嗎?你看,現在不是又到夢裡?”
桉朵兒的嗓子再次被堵住。她想告訴東之月,不是迴圈,有些夢一旦醒了,就再也回不去。就好比一個人死去就再也活不了一樣。現在他已經在盡頭。他跨過彼岸,就再也沒有關於她的夢境。
東之月痴痴地看著她,充滿疼愛:“你真好看。你是個惹人愛的姑娘,怪不得我會愛上你。我喜歡那些夢境,更喜歡你。有時候哪怕醒了,我也很想念你,真的。”
他慢慢閉上眼,靠近桉朵兒,隔著光芒親吻她的額頭。
桉朵兒說:“你別走,不管是夢是醒,你就留在這裡,好不好?”
她沒聽見東之月的回答。她一點也沒注意到,在東之月與她說話期間,東之月的身體正寸寸變得虛幻,就與他的衣衫長發一樣。當她說完最後一句話時,他正好完全消失。
光芒消失,古城的銀紅淡輝消失,彼岸花消失。陽光從黯藍天幕灑落,迅速籠罩遠山、河流、宮闕和好像突然睡醒的人們,彷彿一切都未發生改變。
但東之月沒給桉朵兒一個最終的答案,就猝不及防地消失了,再也不會回來。世事總是如此,真正的答案永遠無法尋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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