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鐘修微微頷首,“他今天怎麼樣?”
“謝先生看了一下午的書,晚飯胃口也不錯,晚上玩了一會兒遊戲後就睡了,不過期間提到過很多次少爺,問我少爺什麼時候回來。”
“看了一下午的書?”鐘修生出了一些興致,“阿道夫,你被他策反了嗎?”
阿道夫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尷尬:“是在網上下載的小說,謝先生說都是26個字母組成的,也等於看書了。”
鐘修哼笑了一聲:“我就知道。”
聊到謝遊這些無聊的日常生活,竟然讓鐘修獲得了片刻的輕松。
不過想到接下來還要去做的事情,他就又收了笑:“我知道了,接下來我這幾天可能都不會回來,你……”
鐘修想說讓他好好看著人,可臨到口,這樣的話卻說不出了。
滔天的大火彷彿還在燃燒著,父親的歇斯底裡、哀聲懇求是這場火災中最主要的可燃物,吞噬著古堡內二十多年的不甘、罪孽、掙紮和痛苦。
父親和謝遊的臉逐漸重合,鐘修知道——他也是縱火的兇手之一。
機械手痙攣般地彈動了幾下,鐘修恍惚著沉默了幾分鐘。
直到窗戶被風吹得空響了一聲,他才開口:“你保證他的安全就好,至於其他的——”他看了眼地下室的方向,“看他自己想怎麼做吧,不用再阻攔了。”
可能謝遊會離開,可能謝遊會留下。鐘修在說可能,卻並不去猜測是哪種可能。
說完這些,鐘修就拿著檔案邁步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又關了別墅內的報警裝置。
古堡中的火已經被撲滅,百年的牆壁被火燎成了碳色,傢俱燒盡後的灰燼孤寂地散落著。
但圍聚在城堡內外的人並不少,媒體或者家族內有利益牽扯的人,像一群聞聲而動的鬣狗,窺伺著受傷的獵物,上前反複試探是否失去了戰鬥的能力,好在最後蠶食的時候分一杯羹。
鐘修雙手插兜,站在尚有餘溫的灰燼裡將他們一一看了過去。在與他對視上的瞬間,所有人快速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今天會起火,你們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他撣了撣衣擺上沾到的灰燼,開始雲淡風輕地劃分事故責任。“聲稱要讓古堡維持原狀,便一直不支援做一些現代化的改動,包括上一層有阻燃效果的防火塗料,我的母親很善良,竟然真的尊重了你們的想法。
“但是她的慷慨,讓她險些在今天的意外當中受重傷。”
“你這……”
鐘修目光轉向插話的人:“我有表示我的話說完了嗎?”
那人一瑟縮,立刻噤了聲。
“不過鑒於我的母親還在醫院接受治療,所以我並不想現在就追究你們的責任。”鐘修繼續道。
“而既然火災已經發生了,不如就剛好再趁這個機會翻新一遍,但是在重建的這段時間中,暫時沒辦法接納各位。”他抬手,對周圍的保鏢做了一個手勢。“所以現在就請各位先離開吧。”
直接下了逐客令,圍聚在此的人對他多有不滿,然而又確實無法反駁和反抗,最後也只能忿忿不平地離開。
終於變得清靜不少。
而在把不相幹的人都請出了古堡後沒多久,鐘修就接到了凱的來電。
凱在電話那頭很開心地告訴他,他父母的手術已經順利完成,情況很積極,並不危及生命。
鐘修站在灰燼中,聽到凱的話暗吐了一口氣。
弗倫斯堡的晚風很湊巧地刮過,輕而易碎的灰屑被捲起,圍繞鐘修盤旋著往上吹。
他伸手撚住了其中一片,用指腹磨成了細碎的顆粒,然後對電話那邊的凱說:“我知道了。”
得知手術已經結束的訊息,鐘修仍舊沒去醫院。
現在外面到處都是蹲守的媒體,他不想讓人跟車造謠生事,更不欲讓別人誤解他的著急從而誇大父母的傷勢。
不過他也沒回自己的房間,在處理完了監控後,鐘修再次爬上了父親生活了很多年的角塔。
雖然唸叨了很多年的離開,不過塔頂的房間還是充滿了生活的痕跡,連他最喜歡的圍巾都還放在床頭。
鐘修走過去摸了幾下,然後繞著房間慢慢觀察、回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