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起
“你比我想得要厲害些。我怎麼就沒想到用‘情’設欄,再以‘情’破欄,讓記憶恢複的同時還能消磨去情這種本身麻煩的東西。”
紀言難竟然是贊賞著說的。
他繼續道:“不過你也不只是為了蕭意瀾而選擇死亡的,龐鬱離,你才是那個最自私的人。你不過是意識到了身處周圍這一切的問題後慌不擇路罷了,你根本就不夠愛他,還要裝深情。”
龐璽身體一僵,下意識去聽蕭意瀾那邊的動靜。後者聽到這句話,腳步急急地朝自己這邊走來。
他轉身想往旁邊拉開些距離,但是身體已經在透支的邊緣,怎麼能快得過蕭意瀾。
一片黑暗中,他已經絕望地想象出被當面戳穿質問那痛不欲生的感覺了。
紀言難的話還沒完:“瞧瞧,發現自己固守的這個秩序才是悲劇的源頭,這是一件多麼絕望的事。還所謂的要讓他活下去,你走了他就會活得很好?你們這種可笑的犧牲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流行的?”
“你的心裡只有泛泛的蒼生天下,三界太平,哪來他的位置?這樣的理想一旦被打破,你就跟失去方向的蟲子一樣掉進水裡淹死。”
一字字像問罪的鞭子般抽在身上。
他確實這麼想過,紀言難就像讀心一樣把他恐懼中産生的私心公之於眾。
像是逼著要斷氣的人往懸崖下跳一樣。
這個時候,袖子被扯住了。
他不用看,也看不到蕭意瀾震驚、憤懣和失望的表情。當初的那封訣別信竟然字字是真,任誰都會崩潰。
死亡是為了逃避面對現實,也是為了逃避令他愧疚糾結的感情。又因為他是神,有屬於人的私心看上去如此罪不可赦。
蕭意瀾輕輕扯著他的袖子。
他呼吸滯重,張嘴卻說不出辯解的話。
不料蕭意瀾只是把他向後拽了一下,隨後護在了他的身前,對著紀言難道:“胡說八道了一大堆廢話,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就不生氣?”
“那是我和他的感情,關你什麼事?你閑的慌就去煉獄燒燒腦子,別有事沒事弄得驚天動地就為了在這胡說八道。”
流暢的一句懟噎住了紀言難。
龐璽不可置信地反手抓了抓蕭意瀾的袖子,蕭意瀾則一把握住他的手攥了攥。
靈晶癒合後蕭意瀾罵人的能力算是激發出來了。紀言難沉下臉:“你最好能一直這麼跟我說話。”說罷,他抬手,口中念念有詞。
龐璽頓感不對,猛地握住骨刀。
“意瀾,你撐得住嗎?把印子收回去。”
蕭意瀾稍稍偏過頭,眼睫微微顫動:“這算什麼,我本來就是要用命換你回來的。你就那麼不相信我嗎?”
周遭已然起霧,不能再拖下去了。
龐璽握著刀的手也在抖:“好,日後我再謝你。”
他猛地一用力,剜血肉的刀滑過一個半圈形狀。蕭意瀾吃痛地咬了咬牙,倒吸一口涼氣,撐著膝給他輸送靈力。
霧越來越大,虞旦夕不知什麼時候悄悄繞到了他們身後,小聲道:“最後一步完成後,這層層疊疊的水鬼便會消失,到時候我們齊力把他封入煉獄。”
“好。”龐璽再一用力,骨刀徹底畫圓一個圈,鮮血淋漓的腎髒在手上還是炙熱滾燙的。
就在虞旦夕背身過去,將腎髒半融入水鬼骸的時候,一個長短不一的身影踉蹌著朝這裡跑來,身後跟著許多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