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院之後,在地面上鋪了兩塊華麗的西域編織地毯,兩位如畫一般的姑娘席地而坐,身前是兩座風格不同的古琴,看起來似乎都是百餘年傳承的珍貴之物。
“你們這幫生兒沒xx的,這是要幹什麼?”文媽媽指著帶隊的怡紅樓的李媽媽破口大罵道。
李媽媽長得十分幹瘦,嗓音卻是十分的尖利,她捂著嘴嘿嘿笑道,“幹什麼,難道文媽媽還看不出來嗎?”
文媽媽叉著腰,臉上陰沉地都快滴出水來,“怎麼,你們怡紅院群芳樓吃肉,我百花樓喝點湯都不行嗎?”
李媽媽尖聲尖氣道,“文媽媽這是哪裡話,我們啊,都聽你這裡有一個琴藝高手,所以呢想特地過來見識一番。再了,正巧秦一耀大師和曾公都在這兒,也好讓他們評判評判,到底哪家的姑娘才能冠絕此地的琴藝。”
文媽媽冷笑道,“白了還不是嫉妒,行啊,誰怕誰,誰要是輸了,就徹底滾出金陵城。”
李媽媽看了她一眼,笑得分外開心,“呦,想不到幾日不見,文媽媽竟變得如此有底氣,看來,你的那位姑娘還真是給了你不少勇氣。我呢,其實要求也不高,你要輸了,我也不會把你趕出去,只要你像母狗一樣繞著這個院爬一圈就可以了。”
文媽媽氣的怒火中燒,渾身直發抖。
想不到在百花樓這麼關鍵的時刻,竟然被這兩家老對頭橫插一槓,而且那兩個頭牌她也曉得,當真是金陵城內有名的撫琴大家,就連秦一耀大師都曾對她們贊不絕口。
她禁不住有些發虛了,萬一白梨真的比不上她們二人,那百花樓真的就一夜崩塌成為眾人的笑柄,樹倒猢猻散,再也不複當年的盛景了。
而且怡紅院和群芳樓竟然帶來了五十餘個護院,個個手持棍棒模樣狠厲無比,自己家的也就二十多個,比較之下立刻相形見絀,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將庭院佔領。
來尋歡作樂的人們自然不怕事大,除了本就在百花樓附近的,再加上其餘青樓裡湧出來的閑人,百花樓附近真的是人山人海,幾乎已經可以媲美前兩年的花魁之爭了。
兩名姑娘一個叫幼芙,一個叫暮玉,幼芙身著淺綠色的羅裙,暮玉則是一身桃紅色,均是瓊姿花貌豔美絕倫,眸含秋水、雙目澄澈。周圍有不少她們的忠粉,早就忍不住激動地大聲叫喊了起來。平日裡因為二女身價較高,尋常人等只聞其名卻不得見其真容,這次卻是讓他們大飽眼福,大呼過癮。
李媽媽得意地看著文媽媽,拍了拍手掌。
現場維護秩序的護院頓時扯著嗓喊了起來,“都給我安靜,想聽姑娘演奏的就不要再吵鬧了。”
一時間,除了院裡火把燃燒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竟然出現了少有的全場寂靜。
“鋥……”,幼芙如同青蔥一般的手指輕輕地拂動了琴絃,那聲音就好似一潭靜水忽然掀起一絲漣漪,那淺淺的波紋逐漸向外蕩漾,不經意間就潛入了人的心底,浸潤著人的心脾。
而同一時間,暮玉也動了,她修長的手指在琴絃上拂過,彷彿濛濛細雨輕輕灑落在靜謐的山林之間,嫩綠的枝葉鮮亮奪目,沙沙的響聲就彷彿是輕柔的指尖在人們的心尖上滑過,讓人無比的心癢難耐。
和風伴著細雨、清泉伴著微風,當兩人同時彈奏起古琴,人們沉浸在美妙的音樂之中過了好久才意識到,兩位都是頭牌的姑娘竟然在合奏,這樣的情形怕是幾年來都不曾有過。
要知道幼芙和暮玉分別是怡紅院和群芳樓的頭牌,她們之間既有合作也有競爭,兩個心高氣傲的頂尖人物,平日裡又怎麼會坐在一處琴瑟合奏呢?若不是這次百花樓如此高調,這二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被安排一處,她們的目的就是徹底讓百花樓無法翻身。
此時,不僅是原本圍在院裡的人,就連坐在百花樓中的也有一部分被吸引了出來。畢竟幼芙和暮玉均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如今又是二人合奏的千載難逢的機會,故而一時間,二女風頭無人能比。
曾安雖身處百花樓之中,但是那悠揚的琴音卻依舊將他撓的坐立不安,若不是秦一耀還安穩地坐在身邊,他早就忍不住要竄出去了。
這些年,他花在幼芙和暮玉身上的錢不計其數,只因二女無論是琴藝還是樣貌都屬上乘,哪怕只是喝著酒聽她們彈上一曲,都是一種無比的享受。
455、青樓十二)
“幼芙和暮玉這兩位姑娘冰雪聰明、琴藝高絕,不知為何秦大師不將她們二人收入門下呢?”曾安好奇地問道。
二女曾百般託人想要投到秦一耀門下,雖秦一耀對她們倆的琴藝贊不絕口,但對於收徒之事卻一直從未鬆口,時間一長,再加上秦一耀確實也沒有收別的徒弟,二女最終也只能放棄。
而曾安也曾作為二女的客拜訪過秦一耀,今兒聽到二女難得一見的合奏,卻又忍不住舊事重提了起來。
秦一耀微閉雙眼,隨著二人合奏琴曲的節奏不斷地輕微點著下顎,良久才道,“曾大人,琴藝有時候和做文章很像,古人雲讀萬卷書不如行千裡路,為何,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你可曾聽有詩人居住在繁華的都市中就能寫出壯闊的山水詩的嗎?”
曾安一愣,似乎悟出了點什麼。
可隨著二女的琴聲步入高潮,聽得如痴如醉的人們恨不能掏出自己的心窩才能表達出他們崇拜的情感。
大廳中的人越來越少,文媽媽氣得雙腳直跳可卻又毫無辦法。
百花樓的姑娘們聚集在一起嘰嘰喳喳,都是在文媽媽這回可是看走了眼,怎麼找了一個如此沽名釣譽之人,竟然引來兩大青樓的聯手夾擊,這一下,百花樓若是徹底敗了,恐怕就從明天開始,百花樓在這金陵城的銷金窟中再無容身之地。
就在絕大部分人以為百花樓必敗無疑之際,不知何時,一位容貌極美,眉目深刻,宛如雕刻的女緩緩步入臺中央,她的金色細眉斜飛入鬢,流露出勃勃英氣,完全不同於長居於此以柔為美的江南女,而且眉眼之間卻又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高貴的氣質,就彷彿遙遠冰山上的一朵不容褻瀆的雪蓮,讓人印象極為深刻。
曾安一下就看呆了,常年流連於銷金窟中的宰相之,又何曾見過如此不同於常人氣質的女,她的一舉一動都彷彿在告訴別人,這裡是我的地盤,所以你要聽我的。
外面的琴曲依舊動聽,但是無形中卻已經弱了幾分,因為百花樓中的客人都已被鐵白梨的出場所驚豔,或者是被那無形中的氣質所震懾。
怡紅院的李媽媽發現了正主兒已出場,使了個眼色。
幼芙和暮玉自然領會,當即加快了節奏,手指如同在琴絃上跳舞,將高山流水的意境表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