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兒呆呆地看向遠處,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滑落,“奴家有一個表姐嫁到廣陵府了。”
施玉拍了一下大腿道,“太好了,我們的營地也在廣陵城內。”
見到姑娘錯愕的表情,施玉尷尬道,“我的意思是,我們正好順路。”
由於瑩兒不會騎馬,施玉很是耐心地叫她如何駕馭馬匹,並在馬隊裡找了一匹最為溫順的戰馬當做她的坐騎。
其實他很想坐在瑩兒的身後,手把手的教她,又怕此舉會嚇到她,所以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畢竟此地離廣陵城還有一段距離,不騎馬光靠步行的話恐怕天黑也到不了廣陵。
一路上,瑩兒似乎已經平複了情緒,或許是因為第一次操縱馬的恐懼暫時替代了傷心,她一路上心翼翼操縱拉著馬韁,不敢使力,生怕讓馬匹受到驚嚇。
施玉則緊緊挨在瑩兒身旁,時刻注意馬匹和她的動靜。
他頭一次覺得胯下馬匹的行進速度有些快了。
而且,這條路如果永遠不會走到盡頭那該多好。
475、廣陵四)
瑩兒的表姐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不過和瑩兒比起來,多了一些世故和風塵的氣息。她的表姐夫講起話來有些扭捏作態的味道,讓人覺得有些怪異。不過這些都是旁枝末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瑩兒在廣陵城的居所。
初戀是美好的,尤其是當一個久經沙場從不知愛情是何物的武將,覺醒了這種意識之後,就彷彿堅硬的岩石下噴出了地火,平靜的海面掀起巨浪,只要靜下心來,瑩兒的模樣就在腦裡打轉,一想到她,甜蜜與得不到她的心慌就在心中反複交織。
只要一有空,施玉便會來到牌樓巷附近反複遊蕩,想進去找瑩兒,可又怕別人的閑言碎語,影響了她的名節,畢竟這時候,正經人家都是講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私下裡談情愛的都會被視為大逆不道有辱教化。
而且施玉還有一層顧慮,他是武陵候的兒,他們的婚姻講究門當戶對,可瑩兒是什麼身份,她只是敵國領土上一個土財主家的女兒,身份與他天差地別,若是他真與瑩兒好上了,父親那一關怎麼過,百善孝為先,他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背叛家族,背叛軍隊。他的事業在軍隊,想要不辱沒武陵候這塊金字招牌,他也只能在軍隊發展。
這些念頭紛亂地交織在一起,只要他一想到瑩兒,一來到牌樓巷,他就感到無比糾結,彷彿往前邁一步是修羅地獄,而後退一步卻又是萬丈深淵,通常是進退兩難,左右為難。
旁人經過時,看到一夥兒一會臉紅一會臉白,一會咬牙切齒一會垂頭喪氣,都被嚇得躲得遠遠的,還以為那夥兒犯了什麼癔症,快要入了瘋魔了呢。
當滿地如同棉花一般的柳絮不知所蹤,河堤兩旁的楊柳已是翠綠之時,施玉愣是在牌樓巷入口處輾轉了十餘次,卻依舊沒有勇氣踏入巷口一步路。
初夏的陽光已經很炙熱了,不過因為剛剛下了一場雨的緣故,原先有些幹燥的天氣立刻濕潤了起來。
自從齊王返回京都,主帥位置空缺了大約十天,施玉得知了一個可怕的訊息,他的父親武陵候施朋義將要赴廣陵執掌帥位,他的臉耷拉地比那些齊王的老部下還有長,甚至有人當面向他道賀時,他卻忍不住地擺了個臉色拂袖而去。
他走出營門的第一件事便是騎著快馬沖到了牌樓巷入口處。
地上的泥土幹燥中帶著濕潤,有一種特有的江南水鄉的味道。
天空剛剛放晴,烏雲已是漸漸散去,光芒從雲端灑下來,在低空行成一道道扇形。
可施玉的內心卻是陰鬱的可怕,那裡沒有一絲陽光,弒人的巨浪翻滾不息,好像隨時會將他心中的那點堅持打翻,狠狠地按壓到幽暗深邃的海底。
一切都完了,他父親若是知道他膽敢罔顧職責,與敵國境內的女發生曖昧不明的關系,恐怕以父親的性格,將其當眾砍頭示眾也不準。
幸好,他沒有誤了瑩兒。
這一切還沒有開始就結束,想必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
呆呆地站了快一個時辰,當做出那個無比艱難的決定之後,施玉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
他轉頭,準備離去,兩行淚不知不覺順著臉頰飄散在了空中。
“呆!就知道站在這兒。”
他猛地一怔,回頭看去,卻見瑩兒彷彿一個剛剛降臨人間的仙女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一股輕靈之氣撲面而來,肌膚嬌嫩、美目流盼,神態卻帶著一絲急切,幾個月未見的相思之苦一下就把他剛剛的決定沖的四分五裂不知所蹤。
他在心裡已經默唸了千百遍的兩個字,今天終於出了口,“瑩……瑩兒。”
瑩兒直愣愣地看著他,美目之中不由自主地充盈了淚水,“方才,奴家隱隱約約有一種預感,如果這次再不來和你話,恐怕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你……你怎麼能如此狠心!”
施玉一下就被突如其來的那種巨大的幸福感裹住了全身,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單相思,生怕會影響到瑩兒的正常生活而在牌樓巷周圍始終不敢進去,可是沒想到瑩兒也是喜歡他的。
“瑩兒你想多了,我,我只是……”,在士兵們面前侃侃而談從不怯場的施玉,如今卻磕磕巴巴不出一句話來,好不容易得知了瑩兒的真實想法,他又怎麼能將他的那些擔憂出來徒增煩惱呢。
車到山前必有路,既然上天聽到了他的聲音,給了他這麼一次機會,那麼他就要嘗試著將這段難得的感情延續下去,至於父親、家族,真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