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再次步行趕往地鐵站時,又在照相館的櫥窗前經過,這次,是我故意停下腳步的,櫥窗裡的照片換了,不過還是那個人的。相同的佈景,黑白照片,臉色依舊慘白,姿勢依舊,只是臉上的表情變了。嘴唇微張,好像有涎水流出來,眼睛有點誇張地睜大了,它還是在盯著我,好像在盯著一個情色鏡頭看,眼裡充滿了猥褻的光。
“這張,不會讓人不自在了吧?”也許我看得太入神了,當女孩站到我身旁時,我不知所措。誰都知道,照片裡人的表情是什麼,我在仔細看這張照片,我就跟照片裡的那個人沒有什麼區別了,“你應該換掉它。”為了把我和照片裡的人區分開,我故意提出建議。
“我說過,這是一組,我明天就會換掉的。”女孩的話語裡不帶任何情感,這與她說的話不吻合,讓我感覺,她好像要換掉我。這次,我走得更快了,而且沒有回頭再看那讓人感到惡心的眼睛,實際上,我是不想讓女孩認為,我和那個照片中的人沒什麼區別,面對女性的火辣,我同樣有這種眼神。
地鐵裡依然人頭攢動,我只能拽著把手穩住身體,抵擋後面的人不經意地碰撞,實際上,我從不在乎這碰撞,我是個文明人,信奉著中庸之道。我的眼睛掃過穿著時髦的女性時,我會匆忙地把臉轉向一邊,唯恐被人看到,我眼裡閃過的光。
我的心髒猛地緊縮了一下,我在人縫中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更確切地說,是她的穿著驚人的相似,紅色的連衣裙,分外刺眼。她正坐在一個座位上,拿著一個相機對著我所在的方向,我試圖躲開鏡頭,卻發現,並沒有鏡頭對準我,也沒有穿紅色連衣裙的女孩。我在人群裡搜尋著,我不相信,她會突然消失了。她的確消失了,地鐵沒停,人們僵硬地擋著可以逃走的路線。我真的看錯了,是我太在意那個照相館的戴帽子的女孩,在把她的影像移到了地鐵上來。
把頭轉回到原來的位置時,我僵在原地,那個座位上竟然沒人,是空著的。地鐵上這麼多人站著,怎麼會有空座呢?而且緊挨著座位就站著一個男人,他的目光時不時的瞟著身旁的座位,但始終沒坐下去,就這樣任憑那個座位空著。
地鐵停了,我也到站了,我和那個站著的男人幾乎同時下了地鐵,我強裝笑臉,“怎麼有空座不坐?”他卻是冷眼以對,等於給我的笑臉一巴掌,然而最讓我心寒的是他那句話,“你是眼睛有問題,還是大腦有問題?你會有空位不坐嗎?”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我不是開玩笑,我的確看到他身邊的座位是空著的,他卻寧可站著,也不去坐。
地鐵開了,我向地鐵裡看去,那個座位還是空著,它的旁邊又站了個男人,他同樣時不時地低頭看看身邊的座位,可只是一看,趕快把目光移開,好像怕管不住自己,坐到那個空座位上去。
我又逃了,我竟然對一個座位感到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