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立著的小太監,勤勤懇懇念手上的文書。
“才雖可為,學問卻偏……形同禽獸,……與禽獸為伍也……”
唸的人越念越戰戰兢兢,嗓子眼裡擠出來的聲音,回響在整座大殿。
周長誦懶懶坐在椅子裡,歪著頭,手指捏著一枚鎮紙,顛來倒去地玩,好似全不在意呈上來的奏摺裡說了什麼。
等到小太監唸完這一篇收聲,一時間完全沒了動靜。
坐在下首的中年人立刻站起來,脊背挺直,拱手行禮:“朝臣進言奪情已是不妥,有這種話也是自然,只願陛下準臣告老致仕……”
“怎麼會呢?”
看到宋階站起身,周長誦已經不像往常那般惶恐,會連忙跟著站起來了。
他笑著打斷宋階的進言,換了個方向倚著靠背:“朕知道馮正一向與宋大人不和,但今日光景,少了宋大人也不行。”
他抬起頭,對捧著奏摺的小太監開口:“馮正竟將宋大人寫為禽獸,將朕比作與禽獸為伍之人,以下犯上。下旨,押往午門外廣場,拷掠示眾三天。”
小太監立刻應下。
宋階還要再說,但周長誦不許他開口。
“宋大人為官多年,建樹頗豐,又是朕的開蒙,朕必會嚴懲那些詆毀宋大人的惡徒。”
馮正只是開始,之後三天,因為宋階父親病亡卻沒有丁憂還鄉,雖然大多朝臣觀政堂形勢,上書皇帝奪情,但也有不少人反對,而周長誦暴力壓制,將那些人通通打入詔獄,以候發落。
上書的人一波跟著一波,有平日就不贊成宋階政見的,也有言官為表介直敢言,甚至死諫。
周長誦很不耐煩,下的旨意也是一道比一道不留情。
等到“施行廷杖並逐出京城流徙邊疆”的令下來,京城裡全都人心惶惶,他們沒想到皇帝居然如此震怒,會做出這樣的重罰。
看起來是皇帝要保下宋大人,不願讓他致仕歸家,但宋階的心卻一天比一天更不安。
他浸淫官場多年,不可能幹幹淨淨,為上位奪.權而不擇手段這種事,也曾經是司空見慣信手拈來。周長誦是他晚年全部的希望,悉心撫養教導,只是希望自己年老之後不會因為皇帝猜忌而失命。
周長誦現在這麼維護他,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但少年不屑一顧的笑容時常出現在他的眼前,輕飄飄就將人抓入詔獄重刑伺候,在他面前大罵那些上書反對之人。這樣毫無保留的維護,只是讓他感到心慌。
或許他真的該走了。
太承殿裡靜悄悄,芸姵端著茶走進去。
因為這些天她得到周長誦莫名的青睞,所以最近一些近身的事都是她來做。
“陛下,茶來了。”
她彎腰將託盤放在書案邊上,作勢要倒茶。
周長誦也沒有攔她,嗯了一聲就沒有別的反應。
“我不想再喝這個啦!”
對突然冒出來的聲音也充耳不聞。
“午膳還是原先的,半月內都不必改動。”
“是。”
等宮女倒好茶退下,冉喬鳶就抱緊了桌子腿不肯起來。
她現在已經生龍活虎,徹底擺脫生理痛。之前周長誦裝出一副不滿的樣子,讓底下的人一次性送了許多衣服上來,而她又把那些衣服弄的不堪入目,周長誦每次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甚至都擔心她會失血過多直接死掉。
以至於生理期結束之後,她已經被迫補血四天了。
零食都變成紅米棗糕,喝的茶也一股紅糖味裝滿了棗肉,冉喬鳶真是快吐。
她抱著桌子腿耍賴:“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啊!半個月,半天都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頭頂上被按了一隻手掌,安撫一樣輕輕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