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哲醒過來已是幾天後的事了。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炕上,額娘蒼老和藹的面容映入眼簾,老人雙眼紅腫,正慈愛的看著他,滿頭的白發格外刺眼。
見兒子睜開眼睛,老太太高興的流下眼淚,一哲想抬手為額娘拭去淚水,結果剛一動,後背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他不由咧嘴叫了一聲,嚇得老太太趕緊止住傷悲,伸手輕輕按在他胸前,“不能動,大夫說你的胳膊不暫時不能活動!”語調裡滿滿的關心與憐愛。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一哲四下環顧了一週,發現是在自己的家裡,他已經好久都沒這樣躺在家裡的炕上了,上次回來是誅殺相柳立功後,而這次自己卻差點兒沒了命。
他感到頭疼得厲害,脖子也僵硬得無法轉動,屋裡只有額娘,沒有見到阿瑪,老太太看出一哲眼裡的失落,她告訴兒子:“你阿瑪去後山套跳貓了,他要給你補補身體!”黑龍江一些山區至今仍稱野兔為跳貓)
一哲聽後鼻子一酸,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他難過的將臉扭到一邊,不讓額娘看到。
“我對不起阿瑪!”一哲感到羞愧難當,隨後,他心中又泛起一陣不安與自責,“過段時間,恐怕還會繼續對不起!”
同杜馮相比一哲算是幸運的,他後背那一箭沒有命中要害,只是順著他的肩胛骨縫穿了進去,而那個黑水將領在舉起戰錘的一剎那,正好被另一名烏拉弓箭手命中,所以那一擊威力不大,一哲算是撿了一條命。
戰鬥結束後,一哲被救起送回聖鴉城。
一哲的負傷,多少平息了鎮上的人對他先前的背叛引發的憤怒。雖然青山老人依舊態度冷漠,但總歸是他親自找了輛牛車將一哲接回家的。
根緩幾乎每天都來看望一哲,見一哲醒過來,老根緩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我的臭蛋蛋就是命大!”一哲沒再象往常那樣不許他再喊這個名字,此刻他聽到反而感覺溫暖。
人或許只有死過一回,才能放下所有計較吧,可是又有誰知道,一個人究竟要死過幾回,才能放下藏在心底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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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阿瑪戰死疆場,塔娜同額娘哭得死過去好幾回,她覺得是自己害了阿瑪,否則阿瑪根本不會有去無回。
實際上朗頓的死確實同塔娜有點關系,自從同烏拉人開戰,朗頓就處處享受著花喇的特殊照顧,騎兵隊裡,朗頓是為數不多的沒分到月氏戰馬計程車兵,而每次打頭陣都有朗頓的身影。
那天敵人偷襲開始後,花喇直接命令他去幹掉營門前的那隊弓箭手,同行的只有三個人,面對幾十人的弓箭手這無異於自殺。通常情況,對付整隊的弓箭手,都是出動盾牌手加長矛兵。
戰場上最高長官的每一句話都是命令,士兵必須絕對服從,朗頓雖然感覺到花喇的險惡用心,卻只能服從。
結果,同去的四人,全部死於非命。
因為花喇的密令,開戰好幾天後布赫裡裡才得到訊息,嚇得他大驚失色,連忙親自率軍趕到紅柳灘,結果正趕上花喇領著殘兵敗將逃回營地。
達成停戰協議後,花喇隨布喇裡裡回到黑水寨。
布赫裡裡對他大發雷霆,當下剝奪了他所有的兵權,以後不許他再參與軍隊的任何事情,也不準擅自離開黑水主寨。
這次連老族長講情都沒管用,布赫裡裡覺得自己沒殺他,已經算給他面子了。
花喇的這次擅自行動,確實後果嚴重,不僅是損兵折將,而且沉重打擊了黑水人的信心,同時也打亂了布赫裡裡的所有計劃。
更為重要的是,經此一戰,烏拉人開始加強戒備,從這段時間對方在邊界地區不停修築工事,並頻頻調集軍隊就能感受到。
但花喇不以為然,“要不是他們從後面趕來的援兵,我們根本敗不了!”他覺得很委屈。
“打仗沒有如果!”布赫裡裡漠然地說。
一共打了七仗,自己贏了六次,只有最後一仗輸掉了,花喇覺得非常可惜,這一仗要不輸,就超過那小子了。得知花喇的心思,布赫裡裡苦笑著搖搖頭,他感覺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