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彷彿從天上潑下來的濃墨,染黑了大地。遙遠的天際隱約有幾個光點忽明忽暗,像灶灰裡未燃盡的火炭。
怒號的北風捲起漫天飛雪,在天地間肆虐,如同狂暴的精靈在怪異的上下翻飛。
整個白旗屯都在燃燒,火借風勢,長長的橘紅色火舌不停地瘋狂扭動,徒勞無功地舔舐著黑夜,發出一陣陣駭人的低吼。伴隨著終北騎兵尖利的怪叫,和馴鹿的“嗷嗷”嘶鳴,被驚醒的蜿蜒人猛然發現,他們已被團團包圍了。
白旗屯依山傍水,景色優美,在蜿蜒人的北方,算是規模較大的族黨聚集地。
蜿蜒仲實一直住在白旗屯,這裡遠離黃旗堡的喧囂,擁有整個北疆難得一見的遺世獨立美景,當地百姓民風淳樸,鄰裡間相處和睦。
仲實每天除了看書寫詩,便是在院子裡靜坐養神,偶爾和忠僕下棋喝茶,日子過得恬淡平靜。對於他這種淡泊名利的人來說,白旗屯絕對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採菊東籬,悠然自得!這也是許多傳統文人嚮往的田園生活。
仲實的家在屯子邊緣,青石牆,紅瓦蓋,在普通百姓的氈帳和羊毛氈包映襯下顯得格外醒目。
在蜿蜒部落,只有富有的貴族才建得起這種房屋,那些不定期隨草場興衰而遷徙的蜿蜒牧民是絕對無福享受的。
襲擊發生在深夜,大多數蜿蜒百姓已經進入夢鄉,當門外牧羊犬急促的叫聲剛剛響起時,終北騎兵已經手持彎刀刺破氈帳闖了進來。
蛤蛄琭帶領幾個人沖進白旗屯佐領的大帳,年老的佐領還沒等起床,便被蛤蛄琭在被窩裡一刀劈得身首異處。
其他的勇士團士兵,甚至連鎧甲尚未來得及穿戴,就被全殲滅在軍營。終北人深知,先折斷野鹿的角,能夠讓其喪失鬥志。
解決了蜿蜒人的勇士團後,終北騎兵開始放心地挨家挨戶搶劫,並四處放火。
風急雪密,濃煙翻滾。
驚慌失措的百姓被驅趕到屯子中間的開闊地聚集,孩子和女人的哭喊聲響成一片,有些人光著腳,有些人連衣服都沒穿,裸露著身軀在寒風中凍得抖成一團。在終北騎兵火把的照耀下,眾人的臉上寫滿驚慌和無助,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聽憑屠夫處置。
黎冒東騎著一匹壯碩的灰白色馴鹿,冷漠地在人群前來回走動著,馴鹿巨大的鹿角不時地晃動,蛤蛄琭跟在他身旁,手中的彎刀沾滿血跡,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著瘮人的紅光!
“老羊小羊全部殺掉!母羊誰搶的就歸誰!”黎冒東無情的話語比刺骨的寒風更令人膽寒。
黎冒東的話音剛落,立馬有幾個終北人怪叫著闖進人群,搶奪年輕貌美的女人,女人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負責行刑的終北人開始將老人和孩子拽出人群割斷喉嚨,反抗者則被當場剁成肉醬。
終北人不養吃閑飯的人,而留著敵人的孩子被認為是禍害,所以,每次都會斬草除根。
火焰和鮮血襯託的黑暗,這或許是噩夢的真實上演。
人群中傳來一陣陣帶著哭腔的哀求,有人開始跪下求饒,幾個年輕的蜿蜒男子試圖沖出包圍圈逃走,但剛跑到終北人面前,就被亂刀劈死。
年富力強的蜿蜒男人被捆了起來,在終北騎兵刀劍的逼迫下觀看屠殺,有幾個男人更是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女人被堅強。如果最後沒被殺死,他們將成為終北人的奴隸,帶著沉重的枷鎖,在終北部落終年不見天日的地窨子裡艱苦勞作,直到最後悲慘的死去。
“都給我聽好了,”蛤蛄琭邪笑著大聲吼到,“把你們的眼睛全都睜得大大的,給我看仔細了,不許哭,如果有誰敢掉一滴眼淚,我馬上送你去見天神!你們不是信仰天神嗎!”
“你們的天神不要你們了!”幾個終北頭領哈哈大笑地附和著。
“天神到底在哪裡?為什麼天神不懲罰強盜,反而讓無辜人遭受塗炭,我們平時的禱告它究竟有沒有聽到呢?”蜿蜒人絕望地想。
搶劫白旗屯是黎冒東親自下的令。
新頭領上任,總要做點大事情來證明自己。況且,在老烏爾登最近幾年謹慎的行事原則下,那些嗜血成性的終北騎兵早就給憋壞了,他們甚至已經忘記究竟有多久沒有痛痛快快地大幹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