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方茗堅持自己一個人出去散步,我——蘇靈,沒有能夠攔住她。
方茗走後,我也沒有鎖門,就和衣躺在床上,等著她回來。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方茗還是沒回來。
我一遍一遍地給方茗打電話,可是她卻一直不肯接。後來就只能聽到手機裡的回複:
“您所撥打的使用者已關機。”
我感到事情不妙,心立即懸了起來,怎麼也放不下了。
我匆匆跑到了玫瑰園裡,每個角落都找了,也沒有發現方茗的蹤影。我在靠近解剖室那閃爍著屍骨冷光的窗子外,低聲喊著:
“方茗!方茗!”
回答我的,只有那玫瑰花落的聲響,聲音微細,卻令我感到驚心動魄。一朵凋謝的玫瑰,再也沒有了綻放時候的美麗,它甚至不如一朵正處於最好時候的喇叭花顯得漂亮。
我看了一眼解剖室的視窗,那裡是死寂的,無聲的,黑暗的。顯然,郭龍吟今晚沒有住在這裡。
我愈發顯得孤獨,恐懼,絕望。我坐在玫瑰花叢中,覺得一股陰森的風,正從解剖室裡吹過來,吹得我的心也陰森可怖起來。
我忽然想到了周文宏,對,趕緊問問他!我立刻給周文宏打了電話。好在他很快接了電話。周文宏很不愉快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在半夜空曠的校園裡,顯得特別刺耳:
“喂!蘇靈你瘋了?都半夜一點鐘了,你打什麼電話?你把我的舍友都亂醒了!”
我急切地問道:
“周文宏,你看見方茗了嗎?”
“沒看見,她怎麼了?”
“方茗快十一點鐘的時候,說要出去散散心,就再也沒有回來!”
“你沒到處找找?說不定被哪裡的美景吸引住了,樂不思歸呢!方茗老是半夜不睡覺,喜歡和人聊天,我知道的。說不定和誰約會去了呢!”
“別開玩笑了,我都找遍了。沒有,她肯定不在校園裡。”
“那麼她能到哪裡去?”
“方茗今天心情不好,我怕她會出什麼事。”
“不會的,方茗很潑辣,沒事。你快睡覺吧!”
我被周文宏漫不經心的態度給激怒了。我想,方茗即使不是他的女朋友,一個普通同學的失蹤,也應該引起他這個班長的重視,他也不應該這樣漠不關心,敷衍塞責啊!
我厲聲呵斥道:
“周文宏,方茗是為了你而出走的,你怎能這樣冷漠無情?你還不趕緊出來找找,想想辦法?”
“你說什麼?為了我?為我什麼?”
“姓周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嗎?方茗就是為了你而出走的,你難道是個冷血動物?竟然說出這種貌似事不關己的冷酷話!”
“她自己願意出走,又不是我逼得她,我有什麼辦法?”
“你敢說你沒有責任嗎?方茗懷孕了,你知道不知道?”
“懷孕了,又怎樣?與我有什麼關系?”
“好,姓周的,你夠狠!你敢矢口否認,有種你就抵賴到底!哼!你說與你無關,可是人人都說與你有關!到時候,讓法律告訴你結果吧!等到與你有關了,你將後悔莫及!”
“蘇靈,告訴你,我沒有什麼可後悔的,你也不用來教訓我,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管!”
“姓周的,你真是個豺狼!你的帥氣只是一層畫皮!畫皮下面就是一個吸血鬼!算是方茗瞎了眼了,竟然看中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如果方茗真出了事,我饒不了你!”
我憤憤地掛了電話。我真心替方茗傷心,替她不平,替她哭泣。
後來我又給郭龍吟打了電話。他非常震驚,但是也表示很無奈,畢竟已經深夜了,只能在天亮以後再去尋找方茗了。他安慰了我幾句很普通很平淡的話,就掛了電話。
但我也沒有怪他。也許他的老婆就在身邊。不過,我對龍吟的態度是失望的。
這一夜我幾乎未閤眼,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可以求助的人,都是那麼不近人情,我真的無法可想了。
後半夜,朦朦朧朧之中,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一個血肉橫飛的殘酷場面。有一列火車正從遠處駛來,一瞬間有顆人頭向我飛來!那個首身分離的屍首就在我的面前!我大氣不敢出,顫慄著走過去,發現那屍體不是別人,正是方茗!
我不顧一切地抱起那顆血肉模糊的頭,我看見方茗睜著眼睛,那麼觸目驚心,那麼悲傷絕望!
我搖晃著方茗,叫著她的名字,回答我的只是一片死寂。我不停地叫著,直到後來,我被嚇醒為止。
我恍然大悟,那個夜晚方茗給我講過的,她的童年遇到的可怕經歷,已經深深銘刻在了我的腦海裡,彷彿我也親眼目睹了那對戀人殉情的悲慘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