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妹妹,對不住,吵醒你了。”周姑姑十分淡定對金媽媽道,彷彿方才被人指著鼻子罵的那個人,並不是她。
金媽媽先前正與周姑姑一道議事兒,只是昨個晚上思念儒兒沒有睡好,便借周姑姑的臥榻眠了一會子,就叫柔衣的這齣好戲給吵醒了。
從前在曾家的時候,金媽媽就是掌事的老媽媽,訓斥柔衣自是家常便飯。
後來當了姨娘,因著柔衣在曾蘊意去了的那個當口,曾出言不遜,所以狠狠捱過金媽媽幾個耳刮子。
她面上雖對金媽媽不尊不敬,但實際上,還是對金媽媽有幾分怵。
原以為金媽媽會跟著儒兒去,可沒料到她竟留了下來,還與周姑姑成了一派。
柔衣心裡發虛,咬了咬牙,道:“我好歹是二公子的生母。”
“你的身契從前在小姐那,後來在都尉那,都尉臨行前又交給了老身。”金媽媽氣定神閒的說,叫柔衣一下就消了音。
她微微顫著身子,看著眼前這兩個比自己還要厲害的老刁奴,生出魚死網破的心思來,“你若趕將我發賣了,我立刻就去官府把這一家都給告了!我的身份,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金媽媽和周姑姑對視了一眼,她們倆原先是不知道柔衣罪臣之女的身份,但這些事兒宋翎臨行前都特意交代過的,正趕上柔衣今日這一齣戲。
周姑姑輕點了一下頭,金媽媽搖著腦袋,道:“柔衣,這可是你自找的。”
柔衣見自己的話沒能鎮住這兩個婆子,心裡正犯著嘀咕的,後頭忽竄出兩個粗使婆子來,將她牢牢鉗住了,她正欲喊叫,一團破布被狠狠的塞進了她口中,柔衣鼓著嘴乾嘔了半晌,淚水糊了滿眼,半點看不清看前的形勢。
“得了,老姐姐您歇著,這原是曾家出來的人,自己個兒尋死,沒法子!這事兒就讓我來吧。”
周姑姑自不會跟她爭著檔子事兒,送了人,關了門,繼續做自己的差事,方才那一場戲,彷彿沒演過一般,只是匯成了幾行字落在紙上,叫卓然帶去西境了。
卓然一路奔著西境去了,宋翎攤開信紙看了一眼,便將信紙燒了。柔衣品性不佳,他這心裡對她難有喜愛之情,但如今這人死了,卻還是冒出了幾分憐憫。
可那孩子在周姑姑身邊教養著,宋翎倒還放心了幾分,起碼不必擔心會像他生母那般歪了性子。
火團由大變小,宋翎呷了一口冷茶,耳邊飄過儒兒同小廝說話的響動,心裡總算是鬆快一些,開了門迎了儒兒進來,見他興高采烈的捧著一個食盒子,笑道:“廚房裡照著姑姑給的方子做了橙糕和鹹口的臘肉青豆米糕,爹爹您嚐嚐。”
宋翎接了糕點,拍了拍儒兒的背,道:“想姑姑小廚房的點心了?可有段時日吃不著了。”
儒兒笑眯眯的吃著糕點沒說話,宋翎也嚐了一口,道:“這味倒有七八分像,咱們那精精細細的點心,也難為他們這些做慣燉菜烙餅子的廚子們了。”
“燉菜和烙餅子也好吃。”西境的飯菜倒是對儒兒的胃口,父子兩個一個樣,都喜歡那油渾渾的牛羊肉,咕嚕咕嚕的冒著濃肉汁,白胖乎的饃饃掰開了,夾著肉沾著肉汁吃,儒兒一頓能吃兩個。孩子這幾日在西境養著,倒還高了一些。
只是林氏一直嘀咕著,說是飯菜不合胃口,一頓飯菜退三回,廚房的大廚子是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一身的暴脾氣,差點沒摔了鍋子,還是宋翎去說和了一番,又在外頭新請了廚娘,專門伺候林氏的吃食,這才能有幾日的安生日子好過。
雖說有煩心的事兒,但是親人簇擁在身邊,宋翎這心裡到底是舒坦的,只是有些擔心宋稚。
宋稚如今在何處呢?塔安如今且亂著,街面上都是巫族之人,粟朝的百姓個個都不敢出門,只敢在夜裡偷摸出門換個糧食菜肉的。
他們便在塔安附近的提羅寨落了腳,這日正落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染的那提羅寨的樹木全是翠色。
沈白焰一行人住在,提羅寨裡最大的那間客棧裡,宋稚和沈白焰的房間在最裡邊,沈白焰正坐在桌邊擦刀,窗戶敞開著,涼風一陣陣的冒進來。
“憬餘。”宋稚剛洗了發,正用一塊綿軟的帕子包了頭髮,她尋著風吹來的方向,一眼望去,滿目濃綠。
“嗯?”沈白焰抽了她手裡的軟巾,替她輕柔的擦著溼發。
“真要打戰嗎?”宋稚抬眸對他道。
“其實塔安和冥嶺本來就不安生,我不過是叫下邊的人把這回的事兒往厲害了寫,不然,怎麼逼得那小子心慌呢?”沈白焰輕柔的撥開黏在她額上的一縷溼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