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閣裡的丫頭們這兩日不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是輕輕的,生怕惹了宋稚心煩,雖然她們知道宋稚並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斥責,但還是小心翼翼的,不願再讓宋稚不快。
逐月正領著小丫鬟們在廊下給鳥兒騰籠子,雖說都養在屋子裡,但是畢竟是要過冬了,便換了個密實一點的鳥籠子,免得大咕和小咕一不小心飛出去了,在這樣的日子裡若是飛出去了,可就沒命了。
“小祖宗,滿院子的鳥你都能吃,可就這兩隻不行。”茶韻見雪絨一動也不動的蹲在鳥籠子下面,像是隨時都要縱身一躍,好將鳥兒吞入肚中,連忙說。
“咱們還是看緊點兒吧。這貓兒若是性子也野起來,誰管你是家養的還是外頭飛的,在它眼裡總歸是能玩能吃的。”茶香笑道。
逐月聞言便進屋拿了一個鎏金的小碟子,往裡邊放上兩三枚小魚乾,小魚乾落在碟子上的清脆聲響一下就吸引了雪絨的注意力,跟著逐月乖乖的進了屋子。
她才一進屋,流星和菱角便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小姐呢?”流星問,她臉上的神色有些不好,像是遇到了什麼糟心的事兒。
“裡屋呢。”逐月道,“怎麼了?”
流星搖了搖頭,道:“製衣坊裡有一股子怪味,說是劉姑娘想自己染一個稀奇的顏色出來,這幾日都在調配染料,燻得我頭疼。”
逐月安撫好雪絨,跟在她們倆人後頭走進裡屋。
“怎麼說?”宋稚在書桌前練字,明明是提筆落筆的幾個動作卻偏生讓人瞧出了手起刀落之感。
“小姐口中的那個芮希,的確是去過絲韻堂。可看劉姑娘的意思,倒是認可其人品,還拍胸脯道,‘芮希行事作風絕不會這般偷偷摸摸。’”流星道。
宋稚毫不掩飾的輕嗤了一聲,菱角還沒見過宋稚這般厭惡一個人。
“主子,那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麼?”菱角不解的問。
宋稚擱下筆,頭也不回的對逐月說,“你拿來給菱角瞧瞧。”
逐月不知從哪裡拿出來一張破破爛爛的紙條,那天宋稚一氣之下撕爛之後,又讓逐月用漿糊一點點粘好了的。只是,這紙條仍是不完整,缺了小一半。
逐月和流星都是通文識字的,菱角也是如此,她一瞧這紙條上的內容,神色比之宋稚那日還要難看上幾分。
‘沈白焰此人倚仗父輩功勳,金玉其外敗絮其內,身為帝王之冷箭,行事乖張暴戾,為求目的連小兒也要斬盡殺絕。凡此種種,數不勝數。在下心存良善,望三日後未時三刻能與小姐西山莫愁亭一敘,破其冠冕堂皇之假象,以免小姐誤嫁歹人。’
菱角讀罷,惡狠狠道:“我現在就把他抓回去,看看他到底知道些什麼關於世子爺的秘密!”
“他大小也是個官兒,背靠八皇子,你這樣貿貿然將他捉回去,豈不是給世子爺惹禍。”宋稚倒是過了那陣子生氣的勁兒了,“我昨個兒沒給你看就是怕你在氣頭上。”
菱角撥出幾口濁氣,猶疑的望著宋稚,道:“小姐可別信這紙上所寫。”
宋稚轉過身來,揚了揚眉,道:“既身在泥沼,怎會不沾染汙穢?朝堂官場天下事,從來不是黑白對錯四字就可以說的分明。身在權貴之家,有些事情生下來便逃不掉。心自潔,便可。”
菱角心頭一震,她想不到宋稚一個終日據守閨房的女子,竟有如此深刻剔透的心思。她的視線落在宋稚身後桌上,方才抄寫的一首詩還墨跡未乾,泛著微微的溼意冷光。
“那此事就交給我來辦吧?我稟告給世子爺,讓他好好查查這個人。”菱角穩了穩心神,道。
“那倒是不必了,哥哥說此人在八皇子麾下不過是個無名小卒,暫時還不用費這個心力。”宋稚做思索狀,“三日後,我倒是想去。”
話音剛落,菱角、逐月和流星,一個連連擺手,一個做驚訝狀,一個更是疾呼,“這可不成!”
宋稚有些哭笑不得的說:“我想去瞧瞧他這葫蘆裡頭到底賣的什麼藥。萬一能從隻字片語中發覺出一些端倪呢?”
“可小姐你不是說這人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而已嗎?”菱角不贊同的說。
“可他跟範斐之卻是走得很近,今年的冬獵雖說是由十二皇子主持的,但朝臣們紛紛上表,說十二皇子是第一次主持這樣盛大的事情,難免有不周到之處,所以又舉薦了幾個人,其中便有範斐之,而範斐之又很不安分,似乎想在冬獵之事上做點手腳。雖說不一定有關聯,但我想多一分穩妥。”
宋稚身在閨閣,說起朝堂之事卻也輕車熟路,像是平日裡就有留心的,這更讓菱角驚訝了。“冬獵之事就在七日後,皇上年事已高,世子爺和眾皇子必定要做先鋒軍。”
菱角想了想,道:“那三日後我陪主子一起去,若是他心存不軌,我當場就廢了他,讓他不能人道!”
她說的斬釘截鐵,流星和逐月都被她咬牙切齒的表情和氣勢所驚,只有宋稚反倒是覺著她很是可愛,眉眼舒展開來,總算是有了幾分笑意。
菱角微微一訕,心想,‘笑話!在主子面前說世子爺壞話,用腳後跟想也知道這人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肯定裝了滿肚子的齷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