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頂是南山上最高最險的一個山頭,哪怕是走慣了山路的樵夫也不會來此處,倒是有些不要命的藥郎會到此處來採藥材,但在這秋日裡頭,也沒什麼好藥材可採。
可此時,在這摘星頂上的大石塊上卻坐著一個女子,她一襲白衣,寬袍大袖本該隨風舞動,但她卻用白色的布條將手腕和腳腕處都緊緊的縛住了。
白衣雖出挑,可她的相貌卻只堪堪稱得上端正,唯有一雙飛揚的濃眉才顯出幾分不甘居於人下的孤高。
菱角心裡掐算著時間要趕回宋府,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飛上摘星頂。
她輕喘著氣,望著那個坐在大石塊上的背影,道:“冉姐姐,我們現下不應當見面的,若是讓素水大人知道了,定會受罰。”
“你的輕功還是不夠火候,怎麼這麼點子腳程就氣喘吁吁了?”冉韞避開菱角的話頭,回過身來,看到已經多日不曾相見的菱角時,不禁微微一愣。
菱角仍舊是一臉的稚氣未脫,可卻隱隱冒出了些許女子的韻致,就像那亭亭玉立的花骨朵,終於有那麼一點兒要開放的苗條了。
她穿了一身水粉色的長衣,腰上只繫著一條柔紗繞珠長緞帶,其餘半點裝飾也無,真是既利落又柔美。
冉韞心裡浮上了一點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滋味,菱角被她的目光瞧的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冉姐姐為何這般看我?”
菱角本也不習慣這般打扮,可穿了這幾日之後,發覺這衣料輕柔貼服,無比順滑,而且宋稚給她選的衣裳花樣都是十分簡明獨到,並沒有非逼著她和流星逐月一般都穿些鶯鶯燕燕,花花草草紋飾的衣裳。
“你這衣裳倒是獨特,不像丫鬟平日裡穿的。”冉韞見菱角垂首擺弄著腰帶,並沒有半點排斥不快之感。
“可不只是我呢!主子的兩個貼身伺候的婢女衣裳都穿的很好,我們三人的衣料都是主子自己私庫裡的,她不像其他的權貴小姐那般,衣料在私庫裡頭放到爛了也捨不得拿出來。就連她院裡的伺候灑掃的丫鬟,夏日也有五套換洗衣裳,冬日也有兩套襖子呢!”
菱角正在興頭上,冷不防瞥見了冉韞冷淡的眉目,便默了聲。
“主子?你這改口改的倒是一點也不費勁。才離開餘心樓幾日,你就落進富貴繁華堆裡頭爬不起來了?”冉韞的聲音隨著涼風鑽進菱角的耳朵裡,連著她的心一起涼透了。
“素水大人說了,宋家小姐若肯收下我,以後就是我的主子,我這麼叫有何不妥?就算素水大人沒有這般的吩咐,等明年開春的時候他們一成婚,世子爺襲承爵位,她就是王妃,也是主子。”
菱角凝著眉嚴肅道:“姐姐,其實素水大人的態度就是世子爺的態度,你還看不出來嗎?”
冉韞被菱角一同搶白,怒極反笑,道:“好好好,這就是我的好妹妹,才離了我幾日,心就已經偏向那個女人了。多說無益,你走吧!”
冉韞比菱角早兩年入樓,對菱角一直很照顧,所以菱角將她視作親生姐姐,聽到她這般說,真是心如刀絞。“冉姐姐,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想見到你這樣執迷不悟下去。”
冉韞不願再聽菱角說這樣的話,只是轉過了身。
菱角無聲的嘆了一口,像勸說一個小孩一樣,道:“姐姐,咱們就這麼點時間,你還要跟我置氣嗎?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
冉韞沉默片刻,道:“我找你能有什麼事?不就是想見見你,問問你過得好不好!”
菱角微微一笑,道:“我很好,真的很好,主子真是一個很有趣的姑娘。姐姐呢?姐姐過的如何?天氣一日比一日冷,姐姐的背是不是又痛了?”
冉韞搖了搖頭,“每年都一樣,沒什麼可說的。”她神色衰敗,口氣哀怨,比這秋風秋雨還要悽楚。
她覷著菱角有些不安的神色道:“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得了什麼訊息要回府稟報嗎?”
“不是啊。”菱角下意識的否定了,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這麼輕易的對冉韻撒了謊。“只是若事無特殊,宋府規定丫鬟和小廝們必須在酉時三刻之前回到府中。”
“你又不是丫鬟!”冉韞忽然暴怒,似乎是自己被當做了宋稚的丫鬟一般。
“是,我不是丫鬟。所以我會留在這兒多陪陪姐姐。”
菱角出來的時候並不是拿著手牌從正門出去的,所以就算遲迴去了,也不會留下記錄,等下照舊翻牆進去就好了
冉韞的心緒如此不平靜,菱角自然不可能在此時離開,只能坐到冉韞身旁,輕聲安慰,可再怎麼安慰,也改變不了一個心入情愛魔障的女子。
如此這般,耽擱了好一會才回瞭如意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