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上次的那位小姐?”她慢悠悠的說,一點也不好奇,彷彿對世事都失去了興趣,“你來做什麼”
她臉上淡漠的神色,在見到林天晴抽出那方帕子的時候轉為了一絲疑惑,“怎麼?不喜歡這帕子?我可沒有糕點能賠給你了。”
“夫人好好瞧瞧這帕子,並不是您給我的那一方。”林天晴將帕子遞了過去,福安恰在此時燃起了一盞帶過來的油燈,謝氏正好將這帕子上的繡紋看得分明,‘這,這是自己還是閨閣時的繡品,怎會在這素昧平生的女子手中?’
謝氏倏忽得從竹椅上起身,破敗的椅子發出了一聲如釋重負的輕嘆,“這帕子你從哪裡得來,哪裡得來的?!”
林天晴握住她因激動而打顫的手,溫柔道:“是謝公子給我的,他是我府上的大夫,上次我從您這裡得了那方帕子,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您原來是他的孃親。”
謝氏睜大了雙眼,唇瓣輕顫,一臉的難以置信,“他來京城了?爹肯讓他來?他是特意來尋我的嗎?”
“謝公子的確是想來找您,可是他又不想暴露身份,又因為是男子,所以始終尋不得法子進來瞧您,所以就由我來見您了。”林天晴的談吐溫和可親,真是十足的大家閨秀氣度。
謝氏的反應很奇怪,在聽林天晴說謝靈臺一切都好之後,她便迴歸了一開始的平靜。
福安開始忙忙碌碌的幫謝氏打掃起房間,她將自己帶來的那一床被褥鋪在了謝氏的床上。
“你這是做什麼?”謝氏有些驚慌的說:“你這回進來的時候,跟姑子說是來特意見我的嗎?”
“夫人別擔心,我是借了別人的名頭。”林天晴連忙安撫道:“我知道夫人的顧慮,您別擔心。”
謝氏這才抬眸真切的望了林天晴一眼,只見她的容貌秀雅,面板白淨,細眉細眼,鼻子是小小巧巧的一點。
“你和我兒是何關係?”謝氏生怕自己唐突了她,特意放緩了聲音,一字一句的說。
林天晴沒有答話,只是羞紅了臉蛋,原本玉一般的耳垂更是紅的滴血。
謝氏不知是該驚還是該喜,這些年對於自己這個兒子,只有隻字片語的訊息,連他現在是何容貌也不清楚。
兩人一個紅著臉,一個愣著神,相顧無言。謝氏走到火盆前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將火盆挪了開來,“福安,快去幫夫人一把。”
福安還未應聲,就見謝氏擺了擺手,以示不必。就這麼一個輕輕巧巧的動作,也顯出了幾分往日裡養尊處優的雍容氣度來。
只見謝氏拿起了火盆下鬆動的石磚,露出一個手掌般寬窄的小洞來,謝氏將裡面藏著的物件拿了出來,原是一個卷軸。
林天晴殷勤的攙扶著她起身,謝氏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藥香,與謝靈臺身上的很相似,但又略有不同。
謝氏將卷軸展開,只見這卷軸上畫著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年,顯然就是謝靈臺少年時的樣子。
“原來他那時候是這般的模樣,倒是像個俊秀的小姑娘。”林天晴微微一笑,彷彿與謝靈臺十分的熟稔。
“與他現在的模樣相比,有何不同?”謝氏問。
林天晴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道:“現在也就是身量高一些,下頜方正一些,倒是也沒什麼不同。”
“噢?那我若是有朝一日能出去,也還能夠一眼就認出來他了?”謝氏眸中盛滿著憧憬之色,但就像一個泡沫,頃刻之間就破裂了。
“夫人,請恕天晴冒昧,您為什麼不能離開呢?”林天晴略帶遲疑的問。
謝氏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淡淡道:“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您,您的夫君是大理寺卿嚴大人,您的孃家是朝南謝氏支脈,這一脈隱入山林,無人知其確切所在。”林天晴生怕自己提起嚴大人會惹謝氏不悅,可看謝氏的神色,也只是微微閃了閃視線。
“我與嚴家和離不成,便住到了銅庵堂。那時候的銅庵堂還不似如今這般苛刻,我還可以帶一個婢女,婢女還能去外頭採買一些零碎物件。所以,她得知了我兒在嚴家過得並不好,我便修書一封,求父親來嚴家帶走我兒。嚴家發覺孩子不見了,雖說疑心是我,但也無確切的真憑實據,只是抓了我的婢女嚴刑拷問,她怕自己熬不住,還未用刑便一頭撞死了。”
謝氏的語氣出奇的鎮定,彷彿在說旁人的一件事兒。她轉身從方才取出卷軸的小洞裡又掏出了一朵珠釵,道:“這是她的珠釵,煩請姑娘帶給我兒,好替她立一個衣冠冢,就寫‘穗秋吾妹’。”
林天晴接過珠釵,見謝氏轉過身,對著那面滿是黴斑的牆面繼續道:“自此之後,我便再也出不去這銅庵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