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醒過來的那一刻還以為在深夜,天色昏暗的彷彿太陽被吞噬掉了,她掙扎著想起身,卻覺腰膝痠軟,手腕生疼,心裡不禁暗自懊悔,早知不該招惹沈白焰。
可她哪裡知道,只是貼著他的耳朵輕喚了一聲憬餘,就叫他好似吃了什麼鹿鞭虎骨一樣,鬧的她半夜未眠,最後竟是累昏過去的。
流星麻利的掀了簾子扶宋稚起身沐浴,她完美的無視了宋稚略帶沙啞的聲音和手腕上的淡淡青痕,只說些旁的事情。
昨日姜長婉向宋稚討了兩件蠻兒的小衣裳,說是府上的繡娘手笨的很,硬是做不出她口述的樣子,她又著實喜愛蠻兒的這兩件衣裳,想著也要給雅兒做兩件一樣。
她不過是在宋稚屋裡待了兩個時辰,便聽到外院的小廝來報,說是周決剛好辦完差事,順便路過,想接姜長婉一道回府。
如此情意綿綿,牽腸掛肚,宋稚自然要打趣幾句,姜長婉臉頰緋紅,露出幾分久違的羞澀來。眼見他們夫妻之間的關係有所和緩,宋稚也是真為姜長婉感到高興。
繡房今日又呈上來幾個新繡樣,都是些活潑靈動的花樣,宋稚本與姜長婉約好,說是今日再來挑選,可午後卻得了姜長婉的口信,說是來不了了。
“周夫人說周老夫人前些日子貪食粽,弄壞了腸胃,大夫瞧了幾日都不見好,今日似乎愈發嚴重了些。”流星一面替宋稚研墨,一面細細複述了若梅的話。
“老人家怎麼會連這點顧忌都沒有?”對於這位周老夫人,宋稚實在是沒有什麼好印象,不過到底是長輩,如今又病了,宋稚還是叫茶芝去庫房找了兩隻有年歲的山參,兼一盒上好的珍珠粉,一併給周府送去了。
“粽子本就難克化,此次病情歸根結底是因為聽說她在端午那日吃了兩個粽子之後,還用了一碗甘薯甜湯。”流星又道。
宋稚蹙著眉,搖了搖頭,道:“這麼大的歲數了,還不剋制些,豈不是上杆子請閻王?”
宋稚這話雖是這麼說,可也沒料到周老夫人的情況真是嚴重到要見閻王了。
周府今日氣氛古怪的很,下人們都出奇的安靜,可若在迴廊上碰了面,卻又會簇到一旁,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閒話。
知情者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嘴皮子像是發癢,總得磨一磨。不知情者聽罷,則會露出一個驚訝而又難以置信的表情來。
周決將今日的差事交由手下去辦,就算是與周老夫人不睦已久的姜長婉也再度踏進了周老夫人的宅院中,眼見大夫一出來,周決立刻迎了上去,焦急的問:“大夫,我母親到底怎麼樣了?”
那大夫留著兩撇短短的山羊鬍,一張尖窄臉,瞧著像是沒吃過一頓飽飯,他十分直接的搖了搖頭,吐出兩字來,“難救。”
周決沒料到周老夫人的情況竟會這般嚴重,有些難以置信的問:“什麼?大夫你沒診錯吧?我孃親不過是出恭困難罷了。怎麼就到了難救的地步?”
這周老夫人的病症說來真有幾分尷尬難堪,自吃了兩個拳頭般大的粽子,又用了一碗甘薯甜湯之後,她便沒有再出恭過,連虛恭都很少有。
前幾日周老夫人並不在意,以為自己是上火了,叫下人煎了幾副涼茶喝了,卻也不成。反倒是添了肚痛的毛病,腹中如翻江倒海一般疼。
“老夫人年紀大了,本不該吃這些難克化的東西。她吃也就吃了,出了問題,沒有及時就醫,反倒自己喝了涼性的藥茶。這下可算是將汙穢之物徹底堵住了。”大夫搖了搖頭,臉上只差寫上自找兩個字了。
“不可用瀉藥嗎?”周決並不懂半點醫術,只是想當然的說。
大夫一揚眉,道:“可!不過這瀉藥從來都是大寒之物,這一洩,也算是去了半條命!”
“那,那如今該怎麼辦才好?”周決急問,這事說起來,該狠狠罰一罰周老夫人身邊那兩個媽媽,可週老夫人如今病重,正是用人的時候,也值得擱下了。
“如今,唯有一法可勉強一試。”那大夫並無十全把握,先拿紙筆寫了藥方子,對周決道:“此方乃蜜導煎,將蜂蜜放入鍋中小火煎煮半個時辰,用筷蘸蜜入水,蜂蜜即凝。隨後搓成小指粗細,塞入後竅之中。”
周決叫了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趙媽媽出來,將這方子交給她,叫她去做。
大夫又道:“這方子對於尋常體虛後不利者已經是足夠了,只是周老夫人自己胡亂治了一遭,拖了幾日,情況早已經惡化。此方恐不足解症。”
“那又該如何是好?”姜長婉聽了這麼些話,也覺周老夫人此番境地實在是禍從口入,可見她鼓著肚子奄奄一息的樣子,也確有幾分可憐。
“輔之用手指扣出穢物,或許可解。”大夫說的時候倒是面不改色,姜長婉卻噁心的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口鼻,周決也皺了皺眉,趙媽媽更是驚的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