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對林氏道:“哥哥膝下眼見又要多一個孩子,我雖是高興,卻也有些擔心。”
“擔心?為何?”林氏問。
“哥哥平日裡那般忙,嫂嫂身子又不好,又要教養儒兒。這個孩子一落地,勢必要留在姨娘身邊了。我只一想起二姐姐,心裡就有些不舒服。雖說逝者已矣,咱們也不好說她壞話,只是她那唯唯諾諾的樣子,怎麼說也是不好。”宋稚觀察著林氏的神色,斟酌著語句,道。
“可是你哥哥跟你提的?我知道他瞧不上那個姨娘,這倒是也不用愁,等孩子大一些,找個好一點的私塾先生就是了,若是女孩,那便抱到我院子裡,與恬兒一起教養,兩個姑娘一起長大,也好做個伴兒。”宋稚給林氏備的這碗參茶可是供品,林氏品了品,便覺出了不一般的滋味。
“這倒也是,只是哥哥的那個姨娘怕是個有心人。”宋稚柔聲道,彷彿只是順帶的。
“哦?怎麼說?”宋翎這人讓林氏省心的很,所以林氏並不太管著他院子裡的事兒。
“明明懷著身孕不能服侍哥哥,還時常去嫂嫂院子裡請他,哥哥不肯,倒顯得嫂嫂氣量狹小不由人,”宋稚撅了噘嘴,說話的語氣既俏皮又誇張道:“我不喜歡她,哥哥不想見她,又不願意聽嫂嫂嘮叨,便成天躲到我這兒來。若不是他與憬餘投契,換了別的妹夫,怕是要嫌他煩呢。”
林氏聽了這話,想笑又扯不開嘴角,道:“這倒是她僭越了,既然懷了孕就該安心養胎,不過,也許是懷了孕想著若暉能多陪陪她呢?這孕婦的心情對孩子也是有影響的。”
這孫子在林氏心目中到底是重要些,宋稚聽出了她未盡的語意,便道:“那您說她這樣的做派,對病人的心情可有影響?”
“我說你費這麼多的口沫,原是替你嫂嫂找幫手來了?”林氏微微露出些許不悅來。
宋稚移開目光,假裝自己並未發覺,長嘆了一口氣,道:“就算是幫她又能幫多久呢?我聽哥哥說,她偷偷摸摸在做儒兒的鞋襪,現如今已經做到六歲的大小了。您說,她這樣悲觀的心思,經得起這旁人的一兩句撩撥嗎?”
林氏雖存了做母親的心思,但到底還是個良善的婦人,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錯開了視線,道:“哎,這孩子怎麼這麼想呢!其實她從那樣的家庭裡出來,能主動張羅給若暉納妾已經是很懂事了。”
曾老丞相可是一個妾室都沒有,所有的孩子都是謝氏一人所出。
宋稚不語,只露出些哀傷的神色來。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從一旁的架子上拿過一個繡繃來,只見上頭繡著半隻仙鶴,道:“原是打算給儒兒繡個外衣上的花樣,可我的繡工不好,怕叫人笑話了,若是做成裡衣,穿在裡頭倒是還好,孃親替我瞧瞧,這仙鶴頸是不是太細了些?”
方才的對話有些許尷尬,林氏便也藉著宋稚給的臺階下了,她的繡工也是一般,隨便指點了兩句,娘倆都不戳破也就是了。
“王妃,老夫人,午膳備好了,可以去用了。”逐月站在門外,道。
“知道了。”宋稚起身攙扶林氏,現如今能讓宋稚扶上一把的人,一隻手都數的過來,林氏自然是頭一份。
“行啦。我知道了,讓那個姨娘搬到我院裡住一段時間,我也好照看著點她的胎,也讓若暉鬆口氣。”
林氏搭在女兒又軟又暖的手背上,剛才聽到逐月的一聲老夫人,把她的心都叫酸了,也叫軟了,她何嘗不明白宋稚繞了這麼大個彎子,真正要維護的是她哥哥呢?
“省得他老是來你這兒煩你,行了吧?”
宋稚得償所願,便十分殷勤的挽住林氏,道:“我怕是難了,哥哥來我這的次數怕是少不了。”
“什麼?”林氏不解的問,忽然做恍然大悟狀,道:“我知道了,是他貪嘴吧?上回去我院裡吃飯時還說了,說松香的廚藝精進了不少,還給我帶回來一碟子糕點。”
宋稚笑著點點頭,“孃親多嚐嚐松香的手藝,她現在可不比以前了。”
母親倆朝飯廳走去,卻見菱角急急忙忙的奔進來,差點撞到林氏,林氏正欲斥上一句,菱角便對宋稚道:“崔家來人了,來的是崔爾文和崔老夫人。”
宋稚與林氏對視一眼,林氏有些六神無主,問:“稚兒,你不是說要瞞著?現下可怎麼好?眼見是瞞不住了。”
沈白焰顯然是聽見了菱角的話,走了出來,便道:“引他們去外院的松屋,免得擾了這邊的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