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蘭腦海剎那間中浮現了她剛嫁到崔家,在家宴上看見沈白焰的那一幕。
雖說她對自己的相公十分滿意,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沈白焰一出現,總是格外吸引目光。她也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只覺得他相貌雖好,可是似有一副冰玉鑄造的骨頭,總是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叫人難以親近。
方才宋稚臉上的那種神色,竟叫張欣蘭想起了沈白焰。
‘倒是註定做夫妻的。’張欣蘭在心裡頭暗自嘀咕。
宋稚才一邁進門,宋嫣便撲了上來,流星和逐月眼疾手快,直接架住了她,毫不留情的用力一推,宋嫣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站穩的樣子顯得十分狼狽。
張欣蘭見此情景,恨不能當場消失,何苦要巴巴的摻和進這兩姐妹間的齷齪來呢?可她現在若是走了,以後想再與宋稚交心可就難了。張欣蘭還是心一橫,還是跟了進去,站在宋稚身側。
“姐姐,怎麼說也是將軍府的大小姐,可不要失了身份。”宋稚越是這般雲淡風輕,宋嫣越是怒火中燒。
“這軟毯是你送給宣兒的,我可沒冤枉你。”宋嫣揚了揚手裡的那塊軟毯。
“大小姐說話可不要張冠李戴,這幾日天氣有些涼,小姐特意開了庫,讓你們濁心院的人給小公子挑些禦寒的東西。”逐月上前,從宋嫣手裡把那塊軟毯拽了過來,細細查驗。“明明是你們自己選的,怎麼話鋒一轉,變成我家小姐送的呢?”
“哼,庫房裡那麼多東西,怎麼偏偏挑中這一條,分明是宋稚你故意安排的!”宋嫣先怒後哀,眼裡冒出水光來。“我問過明珠了!那日這軟毯就放在庫房最顯眼處,我濁心院的人現在在宋家不受待見,用點東西都會遭人冷言冷語,自然趕緊選了趕緊走!你這心思真是妙!讓這件事看上去是個巧合,其實是必然之選!”
這一番誅心之語,說的毫無破綻,加上宋嫣這悽楚的神色,就連張欣蘭都有些動搖了,她有些疑惑的問:“你說了這麼許多,這軟毯到底有何問題?”
“此種火兔毛輕軟薄暖,是禦寒的極佳之物,但去有一個極大的壞處,就是絨毛很容易脫落,若是給風寒久治不好的小兒用了,絨毛吸入肺腑,就會導致病情反覆,甚至喪命!”宋嫣邊說邊哭,睫毛糊成一團,雖有些可笑,但也著實是一副可憐相。
張欣蘭看向宋稚,只見她垂了垂眼,一縷髮絲從耳後滑落,抬眸道:“姐姐所說,沒有任何證據,不過是誅心而已。”
‘是啊。’張欣蘭輕輕一震,‘誅心之語向來無從反駁,因為這些話本來就是建立在猜測的基礎之上。’
“只這一樣,著實牽強,這軟毯到底也不是稚兒妹妹送到濁心院來的。”張欣蘭的視線在宋稚和宋嫣之間來回逡巡,還是選擇相信宋稚。
“崔夫人來了這麼久,還未見過宣兒吧。”宋嫣一抹眼淚,對張欣蘭道:“進去瞧瞧他吧。躲得過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躲過下一次。”
流星一聽這話,差點沒崩住,她擔憂的瞧了宋稚一眼。
宋稚看著宋嫣無懈可擊的悽然神色,心想,‘宋嫣倒是長進了,不求一次能弄死我。今日大概是第一遭,先讓人對我的品行起疑心,日後若是再來一遭,信我的人就少了,一點點給我沾染上髒水,如她一般爛了名聲。不過,她千算萬算,還是棋差一招。’
“火兔是西境特有的東西。”張欣蘭剛要進去,就聽見宋稚開口道。一回身就見宋稚神色坦然,目光清澈如泉,“滿京城怕是也找不出幾條,這一條還是上回父親回來的時候一起帶回來的,是給那時還未出世的恬兒預備的。不過送給恬兒的東西太多了,她小小一個人用不過來,就擱下了。姐姐該不是以為,父親會故意害恬兒?”
宋嫣臉上的表情一僵,不知該如何反應。
“我今日若不是聽姐姐所言,也不知道這火兔毛竟有如此隱患,到底是讓宣兒受苦了。想來西境的孩子生於風沙之中,身子格外強健些,不怕這點子絨毛。咱們孩子多金貴,自然受不起。”宋稚說話不清不重,吐字清晰,格外入耳些。
“那便是誤會了?”張欣蘭睇了宋嫣一眼,只見她眼神落在角落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便對宋稚道:“稚兒妹妹,一起瞧瞧宣兒吧。”
宋稚與宋嫣擦肩而過,逐月隨她進去了,流星自覺留下看著宋嫣,以免她又耍出什麼花招來。
明珠一直跪在角落裡,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她的視線落在膝下那塊福壽安康百子戲魚地毯上,不論主子們在如何的唇槍舌戰,她都一語不發,一聲不吭。
忽然,一雙爛柿子色秋菊繡紋的鞋子進入了她的視野,明珠顫了顫,只聽見宋嫣冰冷的聲音響起,“明珠,翠環並不得用,你伺候小公子也不專心,還是跟我一同去別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