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細微的動作格外像沈長興,又讓順安帝一陣恍惚。
‘皇兄,你可別告訴太傅,不然他又要罰我抄書。’‘皇兄,西街新開了一家羊肉餃子館,聽說是北人開的,味兒特正宗,咱們一起去吃?’‘皇兄……
“皇上?”沈白焰久不見順安帝說話,又瞧他神色像是在發呆。
“嗯?”順安帝回了神,他渾濁的眼珠在沈白焰身上逡巡,彷彿想找到什麼印記。“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沈白焰不解的反問了一句,他的視線在御書房地上那塊雙龍戲珠祥雲的地毯上跳躍了一瞬,這毯子七日一換,始終光潔如新。
他想了想,十分認真的說:“宋將軍性子耿直不喜歡官場之事,這點倒是與臣很相似。”
“呵,你這小子,朕說的是你的婚事,怎麼說的要和宋將軍過一輩子似的!”順安帝乾巴巴的笑了一聲,神色倒是真的有幾分愉悅。他眼角的紋路皺縮成一團,像是一枚乾癟的核桃。
“皇上說笑了,閨閣女子臣瞭解不多,不過宋將軍次子的性子極好,所謂血脈相承,既為他的胞妹,性子應當是差不多的。”沈白焰道,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順安帝的眼睛亮了一瞬,低聲喃喃道:“血脈相承。”隨後又沉默了良久。
“罷了,你且回府去吧。”他擺了擺手,“幫朕把常隨喚進來。”
“是,臣告退。”沈白焰行禮之後離去,他的步伐不急不緩,彷彿永遠從容淡定。
夜風冷冽而肆無忌憚,沈白焰的長髮在黑暗中輕飄,他並不覺得冷,卻還是披上了斗篷。墨色的斗篷讓他幾乎消失在黑夜中,也藏住了他神色中一點模糊不清的溫柔。
……
也許是為了擊潰京中關於自己身體不好的流言,順安帝在宮中舉辦了一場冬熙宴,遍邀皇親國戚、近臣及其家眷。宋令身為順安帝的心腹之臣,自然也是要攜林氏前往。
“還沒有找到嗎?”宋稚這幾日把院子裡的婢女都遣出去尋找雪絨,可是整整過去了四日,雪絨依舊沒有訊息。
宋稚昨日也找了一下午,所有的假山、花圃、空置的房間,她都找過了,但就是沒有雪絨的身影。宋稚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派人在院中的小池裡都打撈過了,但就是找不到。
曾有個小丫鬟私下來找逐月,說自己曾在冷秋院附近看到過雪絨。一旦與冷秋院這三個詞沾上邊,宋稚心裡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逐月將鐲子滑進宋稚的腕上,抽掉了絲帕,低聲道:“今日夫人進宮,說不準嘉妃娘娘會向夫人問起雪絨,這可怎麼好。”她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安感。
“豈止這麼簡單,雪絨是波斯進貢的貓兒生下來的,是皇上賞賜給嘉妃娘娘的。”眼見一樁禍事就要臨頭,宋稚卻在出神。
“孃親知道雪絨不見了嗎?”新制的冬衣在袖口處縫了一圈的柔白的兔絨,襯的宋稚的一雙手格外的纖細小巧。
“夫人還不知道,這個時辰大概已經開席了。”逐月瞧了瞧外頭的天色,一臉擔憂。
“主僕倆在說什麼悄悄話呢?怎麼半天不出來?”姜長婉的聲音傳進了內間,宋稚摸了摸自己的鬢髮,往外走去,道:“午睡剛醒,姐姐總得容我梳洗打扮一番,不然這樣蓬頭垢面的出去,豈不惹人笑話。”
“這哪有什麼外人?”姜長婉手裡拿著一塊綿軟的雪花糕,唇上還粘著些許糕點屑。
宋稚坐到她身旁,低聲道:“姐姐也不必再吃了,我覺得這樣也就差不多了。”
話音剛落就被姜長婉擰了臉蛋,“妹妹這是在說我難看到不行了嗎?”
“姐姐天生麗質,就算是豐腴一點也不怕,不過若是為著……宋稚頓了頓,又瞧了瞧姜長婉的腰腹,“我覺得也差不多了,不然又要重新做冬衣。”
姜長婉佯怒的睇了宋稚一眼,將手上半塊糕點擱下了。
“雪絨呢?怎麼半天沒瞧見?”姜長婉四下打量著,一抬眸卻瞧見宋稚肅然的神色。
“怎麼了?”姜長婉忙問,“可是跑丟了?”
“姐姐,你說為何有些人總喜歡給別人下絆子?”宋稚和姜長婉的眼神相交,兩人都是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