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在聽到‘魔怔’這個詞的時候一愣,“雖說這湯圓好吃,可也沒有好吃到這地步啊。”宋稚也算是個會享受口腹之慾的人,但就是龍肝鳳髓也不至於天天吃啊。
宋稚擰著眉,伸手端起了剩下的那碗湯圓,她用瓷勺戳破一顆湯圓,馥郁香甜的餡料流了出來,倒是也沒什麼異樣。
“那廚子是從何處來的?”若梅掀了門簾走進來,一股狡猾的冷風在宋稚頸後徘徊不去。
姜長婉裙邊上鑲著的一圈純白兔毛在無聲的輕顫,在是田野裡隨風搖擺的蘆葦。她沒有回話,整個人像是突然靜止了一樣,倒是若梅說了一句,“好像是孫姨娘的同鄉,聽說是家鄉受了災,所以一路逃難到進城來,孫姨娘引薦進府裡來的。”
“孫姨娘?可是你那個庶妹的生母嗎?”宋稚對姜家的內宅之事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靖海侯好美色人盡皆知,府中的姨娘、通房少說也有十幾位。
姜長婉無奈的笑了一聲,眼神中有些難得一見的冰冷情緒,“我可有不少庶妹,妹妹要說的清楚些。”
“姐姐又取笑我了,我怎會記得這般清楚?”宋稚雖這樣說,但仍在細細思索,一張嬌豔的臉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不甚明朗,但仍舊看得出是個出挑的美人。“是否是相貌最出眾的那個,是叫姜柔嗎?孫姨娘是她的生母吧?”
姜長婉點了點頭,像是一場大雨傾盆而至,將堵塞河口的淤泥全部都衝散了,一些隱含著的關竅忽然就被打通了。姜長婉默了默,她閉了閉眼,撫上自己的臉頰,輕嘆了一聲。
“姐姐?”宋稚輕喚一聲,像是怕驚擾了誰人的美夢一般。
姜長婉抬起眸子來和宋稚對視了一眼,又瞥了那碗湯圓一眼,眼波流轉之間,依舊有幾分清麗情態。
她伸出了手,端起了那碗湯圓。一隻綠如古潭的岫山玉鐲卡在她雪白豐腴的腕子上,她用勺子攪了攪湯碗,又吃了一枚湯圓。
“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宋稚看著姜長婉的動作,心生不解。
姜長婉朝身後勾了勾手指,若梅便彎下身子,姜長婉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又道:“若泉跟著一起去吧。”兩個婢女對視了一眼,疾步離開了
“前些日子,皇上咳血的事兒你可聽說了?”姜長婉另起了一個話頭,叫宋稚有些意外,卻也順著這話接下去。
“嗯,不是說只是咳出了些瘀血,不妨事嗎?”話雖如此,不過宋稚記得,順安帝前世是在來年冬天駕崩的,這次的咳血,大概就是前兆了,但宋稚知道此事沒那麼簡單,這話又不好直說,她又小聲的添了一句,“皇上年事已高,這本也是尋常。”
“那你說皇上的諸位皇子中,誰可繼承大統?”姜長婉吃盡了那碗湯圓,用帕子按了按唇瓣。
“皇上最喜歡十七皇子,但他太過年幼。”宋稚含含糊糊的說,前世繼承大統的人是八皇子,八皇子也是芮希攀附的人。八皇子繼位,這自然是宋稚不願意見到的。
“八皇子尚未成家,祺妃娘娘不久前露過一兩句口風,想在年後為皇子娶一位出身名門的正妃。”姜長婉和宋稚兩人離得很近,極為小心的壓低了聲音,姜長婉的氣息拂在宋稚的耳朵尖上,引得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京中出身名門的女子不少,但若要求是嫡女,便寥寥無幾。”炭盆燒得正旺,姜長婉卻覺得指尖微涼,她隨手拿過一隻茹花色的暖袖,把雙手都塞了進去。
京中在適婚年紀的名門嫡女的確不多,祺妃自己出身頗高,自然不會給兒子找個出身不符的妻子。宋稚想,自己若是祺妃,第一個會選誰?她甚至用不著思考,目光就落在了姜長婉身上,對方也抬頭接住了她擔憂的神色。
“大抵是有人以為皇家的女人尊貴無比,哪怕是自己做不了,也不想讓我當。”姜長婉又睇了那空空的湯碗一眼,“我反倒是要謝謝她,我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出這樣的法子來。”
宋稚這樣剔透的人兒,只消這一句半句的點撥,便知其深意,“姐姐肯定是她所為?”
“姜府的僕人都是有規矩的,外來的廚子斷不能貿貿然侍奉內院的吃食,這份湯圓還是她來瞧我那日順帶過來的。兩碗湯圓,我先挑了一碗,她吃剩下那一碗。”姜長婉用指尖捏著那個瓷勺,掂了一掂又鬆手,瓷碗瓷勺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我已讓若梅去查了,姜柔行事魯莽,想不了那麼周全,必定會有疏漏,也就是因為她這樣的性子,她端來的那碗湯圓,我才信了幾分。”
“姐姐這幾日是怎麼了?這樣的伎倆,你早該覺察的。”姜長婉並不是什麼頗有心計的人,但也稱得上聰明。
姜長婉偏了偏頭,躲開宋稚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