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子越落越大,砸在青石磚地上,不一會兒便融成了一攤水;砸在玉燒瓦片上,屋簷上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響。
在這密密的聲響聲,宋刃反倒是靜了靜,他覺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事情的關竅。他在燭光的另一側,將自己的神色藏在黑暗中,誰也看不清。
心中的那壺沸騰的水還在尖叫,宋刃站起身,將滾燙的怒火傾倒向自己今夜的新娘。
張惠蘭只覺自己像是被一隻猛獸咬住,扔到了紅床深處,她驚慌失措,忍不住開始尖叫,卻被宋刃狠狠扇了一個耳光,頓時失去了知覺。
長夜漫漫,一切都才剛剛開場。
……
宋稚的小日子比較長,她就儘可能的用這個理由太躲懶,以至於在張惠蘭三朝回門之後,宋稚才第一次正式與她見面。
張惠蘭長得並不難看,她有一雙圓圓的杏眼,反倒是有幾分機靈相。只是她現在的神色看起來有些呆滯,在行禮問安之後,就再沒說過一句話。
張惠蘭唇上有十分明顯的一道血痕,像是被人咬成那樣的,宋稚只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了。
林氏很顯然也瞧見那道血痕了,她無聲的張了張口,大概是想說點什麼,但終究是沒有說什麼。
林氏包了厚厚的一封銀子和一對金絲游龍繞玉鐲給張惠蘭,她接了過來,低聲道了謝。
林氏到底不是她的真正婆母,雖也稱得上名正言順,但林氏並喜歡有個不大熟悉的人貼身伺候,只是做了做樣子,就讓她坐下吃飯了。
張惠蘭坐下之後,只埋頭吃麵前的那一盤莧菜銀魚,宋稚就沒見她吐過魚骨,怕是生生嚥下了。
宋稚忽然覺得口中的佳餚都沒了滋味,只低著頭專心致志數米粒。
“嫂子可莫怪我哥,他在軍中長大,舉止難免有些粗魯。若不是含了親近之心,也不會這樣。”用餐完畢之後,宋嫣隨著張惠蘭來到濁心院的西閣,語重心長的對她道。
張惠蘭本想露出一個笑來,但不知道為什麼,臉上的皮肉變得不受控起來,這笑容反倒是有些猙獰。
宋嫣瞧見這表情,覺得十分別扭,於是假裝飲茶,移開了視線。
屋外響起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宋嫣忍不住皺了眉,‘要不是這個孩子,宋刃怎麼會到頭來娶個庶女當正妻。’
“嫂子讓這秋容住在正院裡頭不大好,嬰孩總是啼哭起來,擾了你們倆的清靜。這孩子雖說是個男孩,但終究是個庶出,哥哥還是要有個嫡子為好。”宋嫣在一旁滔滔不絕,張惠蘭只覺得她的唇瓣在飛快的煽動,像蝙蝠的翅膀一樣。
‘好好的一門親事成了這個樣,哥哥又成日的不著家,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宋嫣走在回冷秋院路上,她攏了攏自己的狐毛斗篷,柔順的皮毛擦過她的臉側,宋嫣只覺得臉上發癢,‘這都是什麼爛皮子!若不是哥哥送了紫貂皮來,她這個冬天還不知道怎麼過!宋稚倒是一天一件皮子,換的勤快!’
宋嫣的心情壞到了極點,她前些日子叫了皮貨掌櫃送好皮子來,但那些皮子都好像沒有宋稚身上那幾件來得光彩奪目。
這半年來,她就沒有遇上過好事!倒是宋稚,活的快活極了。
“喵!”宋嫣被這尖銳的貓叫聲嚇了一跳,連連倒退了幾步,在明珠的攙扶下站定,才發覺方才走路沒有留意,踩了一隻貓的尾巴,那正是宋稚的雪絨。
雪絨好端端的被人踩了一腳,哀怨的抬頭瞧了宋嫣一眼。它並不怕人,被踩了一腳之後,也只是慢悠悠的走在石子路上,看起來十分悠閒。
宋嫣看著這黑暗中的一團柔白,輕巧的快走了幾步,將雪絨捉住,抱在懷裡,摸著它背脊上的厚毛。
“小姐,這是三小姐的貓。”明珠看著宋嫣的淺笑著撫摸著雪絨,心裡不知為何,有些發毛。
“我知道,這貓是嘉妃送她的,誰人不知?”宋嫣睇了明珠一眼,眼中似有警告之意。
宋嫣一邊撫摸著雪絨,一邊朝自己的冷秋院走去,“貓毛油光水滑的,倒是比我身上這狐狸毛還要柔軟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