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與宋令自然同乘一輛馬車,而宋稚就得跟宋嫣坐一輛了。
宋稚不願與宋嫣多費口舌,一上車便裝睡,奈何宋嫣只想快快哄得這個她眼中無腦的妹妹,所以廢話頗多。
“妹妹我那日同張小姐出去賞花,坐了他家的馬車,才知道原來咱們府上的馬車用的木材和他們家的四方尖頂柚木馬車有所不同,咱們家馬車所用的木材的格外有一股幽香。”聽到宋嫣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簡直比蚊子還要招人討厭。
宋稚靠在逐月懷裡,懶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幽幽的說:“姐姐可知,咱們家的馬車用的是什麼木?”
“是什麼?”宋稚回了宋嫣的話,她自然要趕緊接上話頭。
“是烏木,又叫陰沉木。”這個名字聽著便叫人覺得陰深深的,宋嫣失了幾分興致,本欲再起個話頭,卻被宋稚打斷了。
“陰沉木系幾千年至萬年前沉於水土之中的名貴木材,在地底下度過了無數個不見天日的日子,故而陰氣頗重,聽聞有招魂之效。”宋稚故弄玄虛的說。
只見宋嫣慌忙挺直了身子,不讓自己靠到車廂上。“妹妹不要說笑了,父親怎麼會用這樣的木材做馬車?”
“陰沉木在地下千年萬年而不腐,木質極為堅實,刀槍不入,蟲蟻不侵。父親看重的自然是這一點。”其實烏木的招魂之效,只是宋稚信口胡說的。
烏木十分難得,還是辟邪之物,林老夫人就有一樽烏木的佛像。只不過木色陰沉,為許多達官貴人所不喜,不過宋令一向是個務實的,就大大咧咧的用這烏木做了馬車。
宋嫣不知道是不是嚇著了,在車廂裡頭坐立不安的,宋稚閉上眼,一路假寐直到宮門口。
宋稚跟在林氏和宋令身後,自腳下地磚從青石板磚變為漢白玉石之後,她便不敢再抬頭隨意張望了。
隨著公公尖銳的嗓音,宋稚跨過一道硃紅色的高高門檻,一股冷香便在鼻端縈繞,叫人肺腑生涼,精神一振。宋稚抬了抬右眉,舒暢的深吸一口,嘴角掛上兩道可愛極了的笑弧。
宋稚隨林氏一同跪下叩首行禮謝恩,說了一連串的稱謂和請安的話,聽到一個蒼老的女聲道:“行了,都起來吧。”宋稚才跟著林氏起身,抬首看見一個體態十分豐滿的華服婦人端坐上首,這便是周太后。
周太后與順安帝並不是親生母子,只是順安帝生母早逝,周太后那時又剛剛喪子,先帝便把順安帝記到周太后名下,也算是全了他們一對的母子情分。
宋令只閒話了幾句,就被皇上召見走了。周太后便給餘下各人都看了座。
宋稚偏頭望了望父親的背影,不過才一抬起眼睛,悄悄打量四周,就被坐在右下首的一個美貌女子可瞧見了,只見她燦然一笑,頗有百花失色之感,這位便是宮裡的嘉妃娘娘了。
皇后馮氏前幾年已經去世了,皇后之位空懸已久,嘉妃娘娘半年前誕下十七皇子,正是聖寵優渥的時候。在加上自十二皇子之後,再沒有皇子誕生,所以順安帝格外偏疼嘉妃娘娘。
“來。”嘉妃朝宋稚招了招手,還摘去了尾指上的護甲,與她隔了一個茶几的許嬪殷勤的幫她把護甲放進一個掐絲琺琅鳳穿牡丹的首飾盒裡。
宋稚看了看林氏,只見她稍稍頜首,便朝嘉妃娘娘走去。
走近了看,嘉妃的容顏更美了,大眼翹鼻,雪膚紅唇,本來是十分柔婉的長相,但卻有一個十分英氣的下巴,使她的容貌不留於俗,更加出眾了。
這下巴,叫宋稚想起一個人來。
‘啊,嘉妃,莫不是沈白焰的姨母嗎?’宋稚豁然開朗,臉上綻開了一個乖巧的笑容。
嘉妃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氣,與周太后宮裡的冷香截然不同,但是她身上的香氣幽微,兩種香混在一起,倒也和諧。
宋稚在嘉妃懷中繼續裝無知孩童,眼角處的餘光卻一直在關注著宋嫣。只見她微微低頭,藍釉彩鑲金蝴蝶耳墜子了無生氣的貼在臉頰兩邊,眉頭時不時微蹙,間或揉著小腹,額上漸漸滲出了冷汗。
宋稚在心中冷笑,今日早上宋嫣的那一盅雪芙蓉百合養顏羹,不知道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