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深牢。
一個一身紅衣襤褸的男子瘋了一般的朝牆上撞去,腦袋撞上鐵石般的牆,發出咚咚的聲響,正常狀況下,接下來就是殷紅的血液流出,男子倒地而亡,可詭異的是,男子轉過頭來,整個人完好無損,磨了磨牙齒,他退後幾步,神色憤恨的要繼續撞。
“第兩萬四千九百八十一次了。”一個清冷的男聲傳來。
陌無殤,第兩萬四千九百八十一次尋死。
第兩萬四千九百八十一次尋死無果。
隨後,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出現在牢房之外,眉目清冷的望著尋死的紅衣男子。
“劉小鵬?!”紅衣男子看到小男孩,眸子裡閃過一抹驚喜,隨即跑過來,一雙桃花眼猩紅而狂熱,彷彿是一個窮途末路的天涯亡命人,“快幫幫我,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我死不掉了,可是我要去陪瀟然,瀟然還在等著我……你一定有辦法讓我死掉的對不對?你那麼恨我,我可是殺了你全家,你快讓我死啊,我死了,你的大仇才得報啊,我窮兇惡極,你快讓我死啊……”
三年前陌無殤在失手殺了葉瀟然之後,便想要自殺,卻被陶夭夭一劍攔下,各種不讓他死。
甚至,後來在與天荒老人對決之中,天荒老人奸計得到陶夭夭的血液,製成兩顆長生不老丸,一顆在藥效沒有完全發揮的情況下,陶夭夭、葉玄、楚潯、離染、臧芾、美男晨聯合重傷,又被巽雋美男午)一劍重創,才得以斬殺。而剩餘的一顆長生不老丸,就賜給了陌無殤。
用陶夭夭的話說就是:“他想要自殺一了百了,我偏不讓他如意,他不是喜歡長生麼?那就長長久久的生不如死吧。”
陌無殤愛葉瀟然,因為失手殺了葉瀟然而自責內疚痛不欲生,讓他一直活著,才是對他最大的殘忍。
他會一直記得他殺了葉瀟然。
他不會原諒自己殺了葉瀟然。
時時刻刻,清清楚楚。
永遠清醒。
而活著,對他而言就是永遠的、無限期的生不如死。
“你也知道你窮兇惡極啊?”劉小鵬冷冷一笑。
陌無殤的世界裡只有兩種人,葉瀟然和其他人。
他從來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
“對對對,我窮兇極惡,我罪大惡極,你殺了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殺了我,讓我死,讓我死好不好?我求你了……”陌無殤顫抖的拍打著牢門,無比殷切的望著劉小鵬。
誰也無法想象,一個五歲的男孩親眼看到自己父親殺了自己的母親的一幕心中做何感想。
誰也無法想象,七八歲因為姿色過人被太監玩弄的恥辱感。
誰也無法想象,不足十歲一路逃亡,被男欺女壓,在恥辱下夾縫生存。
誰也無法想象,十來歲就看透了人間黑暗,看遍了人間汙穢與不堪的人,仍然如同掙紮般的活著。
恰巧此時,葉瀟然來到。
像一束光,溫暖而明亮,照亮了陌無殤的黑暗世界。
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由的壞人,只有,良心未泯的世人。
陌無殤的可憐之處,也大概是可恨之處了把吧。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現在,我給你三刀,三條人的性命也就以此相抵了,我們之間,從此恩怨兩清。”劉小鵬面不改色的拿出一把刀,插入陌無殤的胸膛,狠狠的三刀。
縱然對陌無殤而言,這不足以致命,只是讓他痛一會兒。
可是他劉小鵬,該放下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
他折磨的一直都是自己,把劉氏一脈的上古醫藥之術流傳下去,做一個蒼生大夫,救治天下人,造福蒼生,才是他該用來孝順父母和爺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