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仙長回到酒館檢視,廂房裡的燭火昏黃撲閃,裡面安置的兩只小狼卻沒了蹤影。
微明阿月反倒松一口氣,逃了也好,免得喪命在微濟手中,真要那樣,他們難免又要與大師兄對著幹,傷了兄弟情義可不好。
微濟漫不經心地在屋裡踱著步子,總結似的說:“這酒館得罪了狼族,他們數量眾多,狼王也不是善茬,以後是開不下去的了。”
阿月聽大師兄話裡彷彿充滿惋惜,以為對方要伸出援手化解酒館與狼族的仇怨,誰知紅色身影一晃,人就在他眼皮子下消失了,而後頭上屋頂傳來冷漠的言語,“你們想清理這地方,就往西北牆角去,石桌旁有地窟的暗門,我只等你們的酒。”
微明向阿月投去猶豫不決的目光,阿月會意,說:“我同你一起去。”
當他們將石桌旁一塊松動的青石板推開,血腥的氣息頓時湧出,在酒館後院彌散開來。準備進入前,微明遲疑了,他不是害怕裡頭有妖魔鬼怪傷人,而是擔心血腥場景入了師弟的眼,會汙染那顆單純的心靈。
阿月表現十分神勇,在師兄遲疑的間隙,翻了個身便無畏地往黑窟窿裡跳。微明慌忙掐斷思緒,緊跟他後腳落入烏漆麻黑的地窟中。
“你傻呀,我還沒打個光你就往裡跳,萬一有個血盆大口接著你咋辦?”微明在牆壁上摸到油燈所在,油碗旁還相當貼心地放著火摺子。
黑暗被微弱火光碟機趕,阿月跟在微明身後挪步前行,一直以來,他的感覺是,無論遇到什麼狀況只要有微明在就不成狀況,他的師兄是一位讓人安心的能人,可是,當來到地窟最深處,那一具具血已幹枯凝固的狼屍堆積在地面,一張張染血的皮毛成捆掛在牆壁,他還是瘮得全身冒冷汗。
微明點亮所有火光,把狼皮統統扯下置於屍堆上,暗自嘆息,他走到驚呆的師弟面前,語重心長道:“阿月,這世間有作惡的妖魔,也有作惡的人,善與惡有時候說不清楚,我們就是活在這樣紛繁複雜的世道中,可你不要恐懼迷茫,要常與自己內心對話,多與天地山川交流,永存一顆赤子之心,這樣才能活得灑脫,無愧於天地。”
最敬重的師兄一番話入了阿月心底,經過片刻的消化與吸收,他産生了一個念頭。既然世間險惡,世道紛雜,他便不去涉足好了,臨仙山遺世獨立,作為終了一生的地方再好不過,他的世界本就很小,他很滿足。
“你說的,我好像能懂,臨仙山以外的地方已經提不起我的興趣,以後,我就待在四安院,洗衣做飯,習劍修道,管他天下如何的亂糟糟,赤子之心我會一直儲存給微明你看的。”阿月眼中閃著光亮。
微明無聲一笑,“不夠,將來你還得收兩個徒弟讓人峰一脈傳下去,至於亂糟糟的天下就交給我去領會。”
他守著人峰,而他去闖天下,這不是要分開行動的節奏?阿月以為微明同他一樣一心只想在臨仙山修行生活,原來最敬重的師兄卻對臨仙山之外的世界有所向往。
掙紮了一番,鼓起勇氣道:“好吧,你要去危險的外面闖蕩,我也跟你一起,只是……只是務必要等我修煉到有你一半厲害才行,好有個照應。”
“哈哈哈。”微明忍不住笑出了聲,血腥地發笑總是不合時宜,笑聲很快被一聲嘆息取代,拍拍師弟的肩頭,就像那時給他一個“骨骼清奇”的評價一樣。
他注視著一臉認真的師弟,安撫似的說道:“等你有我一半厲害再說。”
微明唸咒度化地窟中的亡魂,點點微光自窟口飄出,散於夜空,支起一條腿坐在屋頂的微濟,仰望光點遠去的方向,表情似冰塊一樣冷峻,翹起的眼角還掛著一抹淩厲之氣。
“你有愧疚?”他把目光壓下,投到從地窟中出來的青袍男子身上。
白蓮不應今夜盛開,被擄走的阿月還好好活著,墮入輪回的妖狼再也回不了頭。平易近人的微明行事素來隨意,可使殺招下狠手是難得一見的,這次,他救人心切,沖動了,微濟說得沒錯,他有愧疚。
“這一趟下山,我添了罪過,下次若與它們交手,我會再饒過它們一次。”
阿月感受到微明的愧疚之情,說到底,事情因他而起,內心愧疚不比微明少,他面朝最後一縷光點飄去的方向,情真意切說道:“是我愚鈍,被旁人欺騙,我兩位師兄也是被矇蔽,他們都不是故意的,你們入了輪回就好好轉世做人吧,切莫留下怨恨。”
屋頂上的微濟冷哼一聲,“別拉上我,我就是故意的。”他恨不能殺盡視線範圍內的妖,微明承諾的“饒命”已經叫他嗤之以鼻,現在腦子不靈光的小師弟又說出如此無聊的話,他忍不住反駁。
大師兄一句不留情面的話壓得阿月胸口窒悶,可他並不打算放棄替微明減輕愧疚,與亡魂吐露心聲改為暗自默唸。
微濟不再理會小師弟,接著已挑明的立場對微明說:“據我所知,妖狼洞府距此五十裡,狼王破軍是一個千年道行的大妖王,你放回去的小妖現在定是在他跟前告狀,狼王不除,以後同仙裡,或是我們臨仙山必定不得安寧。”
許久未見,微明沒想到微濟竟起了這番“幹大事”的心思,打趣問道:“大師兄莫非想與我聯手直搗狼洞拿下狼王?”
微濟居高臨下給他拋去一個高深莫測的目光。
……
自從好兄弟月無殤的噩耗傳來,狼王破軍也沒想到自己會悲傷到厭世的地步,相當長的一段日子,他對族裡的事務可謂一點不上心,無形中效仿那位魔王的行事風格,算是向兄弟致敬了。
他都做了些什麼呢?以酒消愁,那是必然的,偏偏他破軍海量,千杯不醉。可酒不醉人,美女卻能醉人。身為好色之徒的他變本加厲,終日沉醉溫柔鄉,仰慕狼王的狼族美人分著批次在其身邊獻媚。
當然了,以狗尾為首的手下們不願看到大王如此萎靡,想盡辦法讓其從好兄弟故去的陰影中出來,時不時安插個串通好的美人心腹,在破軍枕側吹吹正能量的風。
破軍不傻,用腳趾頭一想,就知道狗尾他們的心思,一般遇到長篇大論口才了得的美人也不會直接打回去,他若一展床上雄風還不能將其馴服到放棄那點小任務,下次不約就是了。
後來破軍感覺不該只侷限於狼族內部,自認英俊倜儻偉岸魁梧有男人魅力的他幾次三番外出花天酒地好不自在。時不時帶個把外族美人進狼洞小住又是一場風花雪月的情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