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走走停停, 本來只要兩日的路程, 硬生生讓他走了五日才走到平京。下面眾人不知道實際情況, 對安王的做法還頗有微詞。宇淮得知夏軍已經到了平京城外, 為顯鄭重和誠意,率百官在城門口跪迎夏皇入城受降。
這是一個戰敗國對勝者的最高禮儀, 也可以算是宇淮代表大武對往日的所作所為的一個懺悔,炎炎夏日, 國喪在前。所有人白衣麻布, 跪在大開的城門前, 靜待夏軍入城。宇淮雙手端著降書和傳國玉璽,直挺挺的跪著。然而蘇城卻遲遲不進城。
起先下面的將士以為陛下是想擺擺架子, 讓這個落魄帝王多跪一會吃吃苦頭。但是一日過去了, 大軍仍然沒有要進城的意思,素來以仁義之師著稱的底層將士們覺得太過了,甚至有人想入帥帳向蘇乾上諫, 都被蘇城打發了回去。
此刻蘇城正在,帳內煩躁不安的走動著, 他看了一眼還躺在塌上昏迷不醒的蘇乾。
“何老元帥, 你說本王該如何?”
“我觀安王雖然焦躁不安, 但是步伐堅定,想必王爺心中已經有了正確的決定,何必問老夫呢。”
“誰知道那個宇淮會如此莊重,竟然率百官跪迎!不受降就不起來,看那小子羸弱不堪的樣子, 要是再讓他多跪一天暈了過去,倒成了我們的不是了。”蘇城本來還想在城外多捱幾日,雖然希望渺茫,但是太醫們都在盡力而為,然而形勢卻不容他再等下去。“罷了,傳令下去,隨本王進城受降。”
大夏的旗幟在空中飄揚,蘇城一身銀色鎧甲騎著馬緩緩前行,與後方的黑甲大軍交相輝映。此次入城只帶了他手下的驍騎營以及蘇乾手中的虎賁軍,共計一萬人馬,剩餘二十幾萬大軍仍在外城駐紮。行至城門口跪著的百官跟前,蘇城翻身下馬,接過宇淮的降書,然後親自將他攙起。
宇淮跪了兩天,膝蓋脹痛不止,一時間有些站不穩,包括他身後的百官也都一樣。蘇城見此,連忙吩咐身後的將士上前攙扶眾人。但是宇淮眼中仍有疑惑“為何是安王..”他身為一個國家的帝王,甘願讓祖上的基業斷送在自己的手中,做一個亡國皇帝。並且以如此大禮迎接夏皇,難道夏皇竟連降書都不肯親自接受?
“你不要誤會,父皇他身體不適,所以只能由我來受降。”蘇城看到了宇淮眼中的疑慮,於是解釋道。宇淮點了點頭,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不過蘇城也懶得管他這麼多,蘇乾在如此重要的場合都沒有出現,不出一日,外面必會傳出各種流言蜚語,與其等流言出來再證明視聽,不如他率先說出實情。
平京的皇城果然不是洛陽的那所行宮所能比的,夕陽的餘暉斜射在皇城的金色琉璃瓦上,雖已黯淡,卻絲毫掩飾不住從那裡泛出的特有的王者之氣。
不時有幾只昏鴉,悠然的從空中飛過,與它們身後那片被落日染紅了的雲霞一道,構成了此刻這座皇城的蒼涼華麗,這座皇城,見證了一個王朝的衰敗,然而從這一刻開始,也要見證一個新王朝的誕生與輝煌。
今夜皇城燈火通明,大宴群臣,犒賞三軍。
然而這等大肆慶賀的宮宴之上,眾臣還是不曾見到蘇乾的身影,仍然是安王代之。有些嗅覺敏銳的人,早已嗅出了一些不同尋常。
“安王,為何不見陛下?”終於有人提出了這個問題,他們等著蘇城給一個滿意的答複。蘇城雖然是蘇乾之子,但是並不是什麼事都可以由他代勞。他們當然不會懷疑蘇城謀害自己的父皇,但是也想弄清原因。
蘇城斂了一下雙眼,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諸位”他面色凝重“本王知道你們對本王一直越俎代庖之事有諸多不滿,但是現在本王不得不宣佈一個事實,父皇不是不想親自出現在此,當日安陽一戰,宇恪刺傷父皇的那把劍上抹了毒,如今父皇仍然昏迷不醒,太醫正在盡力診治。所以,在父王醒來和皇姐抵達平京之前,大小事宜都由本王代理,對於前朝大武諸多官員與皇親的處置,本王也要等皇姐抵達平京之後與她再行商議。諸位還有什麼意見嗎?”蘇城此刻拿出了皇室的威嚴,他久經沙場而磨礪出來的氣勢,一下子鎮住了在場的人。
“子代父職怎麼可說是越俎代庖,安王爺言重了。”
“我等也是憂心陛下的安危,還望王爺諒解。”
至武十四年九月,大武向夏朝俯首陳臣,其帝宇淮於平京城外跪呈降書,安王受。
夏皇臥病在床,昏迷不醒,安王代理朝政。
下令,遷都平京。
....
蘇乾安陽一戰,宇恪劍上抹毒的事情一夜之間傳遍了四面八方。一時之間百姓們都在詛咒宇恪死了也不得安寧,另一方面又有不少人為蘇乾上香祈福。
跟著此事一起傳開的,還有少年將軍蕭樂的奇策。眾人口口相傳,說的神乎其神,最後幾乎要把蕭樂傳成武曲星下凡了。各方勢力也從此時開始關注,這個從前被他們忽略的少年。
南越也給羽歌傳來密信,讓她接近探查一番這個蕭樂,看看是否有機會拉攏,隨著一起送來的,還有南越探子查到的關於蕭樂的生平過往。
這封信羽歌就粗粗看了一眼,然後就連著資料一起不知道被她丟到哪去了。
安陽的事情傳到羽歌這裡的時候,她差點驚掉了下巴。她從流言中精煉出一些還算靠得住的東西,分析了一下,得出一個結論——蕭樂在安陽平原一役中用的那種東西,是用現代的滑輪原理造出來的。那種滑輪在現代很常見,幾乎每個公園裡都會有這種娛樂設施。
她回過頭去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了被自己丟在角落的那一撂資料。開啟仔仔細細閱讀之後,看到那些蕭樂在每一戰中所提出的奇思妙想,無不都是貼合現代軍事理念的,比如燈下黑等等。
羽歌放下了這些資料,久久不能平靜,她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個異世的一縷孤魂,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跟自己一樣的孤魂。這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讓羽歌無法形容,她也不得不感嘆自己這個同伴的能力,竟然能爬上將軍之職,還得到了蘇家人的青睞。說起這個..難怪這個蕭樂敢瞄上同為女子的蘇洛陽,原來是同為思想開放的現代人。
羽歌現在也很想接近蕭樂,但是蕭樂自從抵達洛陽之後,每日都留在宮中協助蘇洛陽,因為需要遷都至平京,洛陽這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妥善處理。反正現在後宮不曾成形,蘇洛陽甚至特地為他開了一個留宿的宮殿。
羽歌試過求見蘇洛陽,但是因為她上次在太極宮的留下的印象很不好,蘇洛陽此刻也沒有功夫理這個異國公主,都讓阿諍打發了。羽歌此時才真正知道什麼叫欲哭無淚了,她急於向蕭樂求證,不然她實在寢食難安。
這日她幹脆等在出入太極宮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