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漪在屋子裡坐了一個多時辰,徐嬤嬤不放心,偷偷進來瞅了一眼,見她眼圈微紅,淚痕淺淺,竟是又哭了一場。她心疼不已,不由分說把信匣子放回去,又讓小丫鬟打了熱水進來,親自伺候她洗了臉,勸道,“姑娘您如今是雙身子,可不能再傷神了,對小世子不好呢。”
“我沒事,哭一哭心裡倒是順暢多了。”
顧清漪倒是沒有撒謊,這幾日壓在心裡的事不少,昨夜和秦王又有了不愉快,心中鬱結,如今觸景生情哭了一場,倒是前所未有地暢快了。
不過,她以前不怎麼愛哭,也不知是受了誰的影響。
想到這裡,她情不自禁地撫摸著尚未見起伏的小腹,笑道,“這麼愛哭,說不定是個嬌氣包呢。”
徐嬤嬤噗嗤一笑,“姑娘可別說,小世子都聽得見呢,讓他順著長,當真長成嬌氣包可就不得了了。”
“我看著是個小郡主呢。”顧清漪眼神柔和,“到時候有我寵著,嬌氣包也不怕,女兒家嬌氣點才是福氣。”
只有人寵著,才能有權利嬌氣。
徐嬤嬤更想自家姑娘生個男嗣穩固地位,但看她一臉期盼的模樣,終究還是附和道,“姑娘說的是,女兒是孃親的貼心小棉襖,將來會疼人呢。”
顧清漪忍不住笑眯了眼。
顧府正房,張氏居所。
顧府自詡詩禮之家,不屑窮人乍富的張揚作態,即便顧康文身居高位多年,宅第佈局及室內陳設極具文人氣息,疏朗開闊,簡約有致,就如正房大堂,也多是清雅為主,不見富麗堂皇的擺設,多是文人字畫和簡約器皿,倒顯得主人品性端雅起來。
只是,到底是徒有虛名罷了。
周夫人又喝了一口茶,才見東暖閣走出一個容長臉的嬤嬤,姓明,據說是張氏新提起的掌事嬤嬤,臉上掛著平易近人的笑,性子倒像是不錯的樣子,即便是見著了周夫人也不卑不亢地行禮,聲音和緩,“讓周夫人久等了,我們家夫人身子不適,不巧喝了藥睡去,一時半會怕是不能與您交接了。”
周夫人受託替顧清漪準備嫁妝,勢必要一部分的掌家權採買添補東西的,還有庫房賬冊和鑰匙,都要按冊添補等等,這些都需要掌家的張氏交接,然而張氏順水推舟,抱病不見,是故意刁難了。
下個月就是大婚,準備嫁妝的時間本就捉襟見肘,張氏再有意拖延,焦急的只會是周夫人和顧清漪等人。
到時候嫁妝寒磣,丟人的可不是張氏,而是協理的周夫人。
周夫人並不意外,在瞭解張氏的為人之後就有心理準備,聞言只是淡淡一笑,“無妨,我等上一等便是。”
說完竟是端起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閉目養神,竟是不打算走了。
明嬤嬤眼神一閃,快步走入東暖閣,張氏正靠在床上喝藥,她是真病了,不過病因是鬱結於心,也不知是為趙嬤嬤等人,還是因為被打臉了。
見明嬤嬤進來,她便看過來,“怎麼,人走了沒?”
明嬤嬤搖頭,有些遲疑道,“夫人,周夫人在外邊等著了。”
“喲,我倒是不知周夫人這般好氣性了,那賤女人不過是一朝得志飛上枝頭,她竟是不顧臉面地來捧她臭腳了。”張氏臉上露出了尖酸刻薄的笑,“讓她等著!我倒要看看她能等到什麼時候!今日我非要煞一煞她的威風不可。”
周夫人畢竟是超一品的定遠侯夫人,比張氏高一品級,尊不就卑,按理來說,尊者來訪,卑者即便是下一刻要斷氣,也該爬起床見禮的,現在張氏故意託病不見不說,還讓人在外邊等,若是傳出去又要被口誅筆伐的。
明嬤嬤覺得不妥,只是張氏心意已決,她不過是新來的掌事嬤嬤,與張氏不熟,不敢勸說,只好符合地奉承著,道,“夫人英明,周夫人畢竟是外人,鳩佔鵲巢也是站不住理的。”
把張氏哄開心了,明嬤嬤才在心中暗暗思量,等會兒勢必得警告一番伺候的奴婢下人,今日之事不得洩露出半個字,畢竟終究還是顧府站不住腳的。
這一等就等到大中午,顧清漪派了含冬過來詢問,周夫人才從閉目中醒過來,對著傳話的丫鬟說道,“我尚且不得空,讓她回去侍候自家姑娘用膳吧。”
傳話丫鬟暗暗咂舌,情不自禁看了明嬤嬤一眼,見她臉色難看,連忙低下頭,一溜煙地跑了。
平白讓人家堂堂的定遠侯夫人等了一上午,屋子裡伺候的奴婢都心慌得厲害,偏偏夫人在暖閣裡避而不見,絲毫沒有問候的意思,傳膳丫鬟也拿不準注意了,戰戰兢兢地走向明嬤嬤,問道,“嬤嬤,夫人還未醒嗎?這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