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糰子親親熱熱地喊著太奶奶,乖巧地往朱氏懷裡撲去,武安侯一陣不捨,但也不敢與母親搶人,視線一直落在小糰子伸手,一刻也捨不得離開。
顧清漪就這麼失寵了。
她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那點傷感都消失的一乾二淨。或許是礙於男女大防,也或許是被小糰子吸引了注意力,自從見面後就沒怎麼看過她,自然就沒發現她的異常之處,他現在怕是把小糰子當成顏舜華轉世,更不會往她身上胡亂猜測了。
這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還是秦王體諒她的無奈,對著旁若無人的祖孫三代說道,“老太君和侯爺不能這麼偏心,我們的小豆子也很乖巧,你們不能厚此薄彼。”
小豆子比較像秦王,再加上他的身份,還真沒人敢逗他,不過秦王都開口了,老太君和武安侯都非常給面子地放下小糰子,對小豆子花樣誇獎,但與小糰子對比,怎麼都差了一層。
小豆子這娃,還真是可憐。
不過這麼一打岔,老太君和武安侯都冷靜下來,把注意力落在秦王和顧清漪身上,老太君還好,心裡有底,倒也沒覺得如何,武安侯心裡就犯嘀咕,不知道新太子和太子妃為何對武安侯府抱有這麼大的善意,畢竟不管怎麼說,侯府畢竟是廢太子的岳家,總是需要忌諱上幾層的。
知子莫若母。
老太君知道就怕她兒子的榆木腦袋,怕是花上十幾年都不能發現顧清漪身上的端倪,便特地把話題往顧清漪身上引導,武安侯也被轉移了注意力,漸漸發現了不對勁,臉上露出了驚愕之色。
偷偷挖了荷塘裡的蓮藕、偷吃蜜餞卻謊稱被父親吃了、小時候說要從軍,還被長輩罰了一頓……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他的大女兒顏舜華的事蹟嗎?向來乖巧安靜的侄女兒,什麼時候這麼調皮過?
他忍不住觀察坐在對面的太子妃,觀察她的情態、小動作、說話的語氣和坐姿,越看越是驚駭,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下意識地朝自家母親看去,見她不以為奇,平靜從容得可怕,彷彿眼前這人和他們的華兒相似,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一般。
這怎麼可能呢。
武安侯知道自家母親對華兒的感情,不可能對此視若無睹的,除非她是知道了些什麼……他突然想起不久前,目前忽而對親王府的態度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頻繁地在家書中提及還是秦王妃的顧清漪,語氣親暱,與提及華兒時相差無二,他還以為是母親寄情,現在一看,顯然是不簡單的。
顧清漪沐浴在父親時不時打量來的視線下,差點就坐不住了,她知道祖母的意思,也配合著露餡,但不敢保證父親有沒有想到那個可能,畢竟借屍還魂的事情太過聳人聽聞,她直接和父親說她就是顏舜華,恐怕他會不信,只得讓他察覺端倪才行。
秦王察覺到她的焦慮,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對著武安侯說道,“侯爺,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猜到他想要做什麼,顧清漪驚疑不定地看著他,秦王衝她笑了笑,“放心,交給本王。”
然後就和武安侯出去了,顧清漪不自覺地攥緊雙手,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眉頭都皺起來了,恨不得跟上去,偷聽他們的談話才好。
“你也不必擔心,當爹的若是連自己女兒都認不出來,還算什麼父親?”
老太君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把顧清漪驚得不輕,連父親都顧不上,怔怔地看著上首那個風霜滿面的老人,眼圈立馬就紅了,“祖母。”
從彼此的心知肚明到現在,祖母終於直截了當地挑明瞭她的身份。
朱氏的眼裡也有水色,緊緊握住她的手,幾度哽咽,許久才說道,“好孩子,祖母的乖孫兒,讓你受委屈。”
顧清漪跪了下來,把腦袋埋在祖母的身上,熟悉的溫度和氣味讓她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寧,她不停地搖頭,“孫兒一點也不覺得委屈,能夠繼續和您、和父親相見,是孫兒修來的福氣,倒是愧對錶妹,佔了她的身體,心中難安。”
朱氏撫著她後背的手微微一頓,嘆息道,“漪兒是個好孩子,她是我們顏家的恩人,過幾日我去寺裡點個長明燈,請回我們顏家家廟,世代享受我們顏家的供奉,也免了她沒有子嗣,到了底下孤單一人。”
“好,都聽您的。”
顧清漪如此說道,她這具身體是表妹的,她的孩子就是表妹的孩子,日後讓孩子們給表妹供奉香火也是應當的,但祖母願意供奉表妹,給她多添一份福報,她也歡喜的。
而此時,站在門外的武安侯,聽著門內的對話,已經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