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樓門口已經被達官貴人的車輛停滿,樓中也是客似雲來,座無虛席,好在秦王有獨屬的松鶴居包廂,倒是不愁沒有位置。掌櫃的殷勤地上前伺候,稀奇地看了呼延華好幾眼,但是呼延華對於掌櫃沒有好臉色,源頭是廂房牆壁上掛的那幅字——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她作為匈奴公主,看到這樣的詩句又如何能夠高興得起來?因此就找起掌櫃的麻煩,“你們牆上掛的什麼東西,快撕下來燒了!”
掌櫃的被髮火的呼延華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秦王一眼,“請貴人恕罪,此乃秦王廂房,小人不敢擅專。”
潛臺詞就是,這幅字畫是秦王掛上的。
呼延華聽明白了,臉色更是難看,“秦王,你我兩國已經休戰談和,再掛這幅字是不是不合適了?”
“此乃本王摯友所書,沒得他同意本王不能取下來。”
呼延華連忙道,“那你快與他說啊。”
秦王目光幽深地看著她,“他已經死於你兄長刀下。”
呼延華瞠目結舌,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掌櫃的覺得廂房內氣氛怪異,連忙打破一室凝滯,若無其事地對著顧清漪點頭哈腰道,“王妃娘娘,您可有喜歡的菜色?還是說像上次一樣給您上川菜?”
顧清漪瞬間從沉思中驚醒,想起上一次的彪悍戰績,頓時打了一個寒顫,“不用,我現在不喜歡川菜,上幾道招牌淮揚菜便是。”
掌櫃的連忙應是,又問秦王意思,得到一切照舊的回答,至於呼延華,她這會兒神色鬱郁,根本沒胃口吃東西,只是讓他上幾道招牌菜便是。
上菜速度非常快,一刻鐘後就有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呈上來,顧清漪被勾出饞蟲,也顧不上矜持下筷吃起來,秦王見她吃得香,不自覺地替她夾菜,連他自己也多吃了幾口。呼延華看著他們兩人之間氣氛和諧,彷彿豎起一道無形的高牆,外人無法插足,神色越發陰沉。
最近顧清漪都是少食多餐,很少一次性吃得這麼飽了,頓時撐得難受,坐在椅子上不想動彈。
秦王看過來,眼底帶著看穿一切的瞭然,“撐著了?”
顧清漪下意識搖頭反駁,“沒有!”
秦王直接把手放在她撐起的胃部,挑了挑眉頭。被拆穿的顧清漪頓時臉紅,給自己辯解道,“王爺給妾身夾菜,妾身不敢不吃。”
所以說都是你的錯。
秦王眼底閃過一抹笑意,也沒計較她的小心思,直接讓留在廂房伺候的店小二呈上一碗消食的山楂湯,顧清漪喝了才終於緩過勁來。
呼延華在一旁看著他們的互動,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她不願兩人繼續若無旁人地相處下去,連忙開口打破一片和諧,“秦王,秦王妃,咱們是不是該去逛夜市了。”
顧清漪彷彿才想起她似的,一臉歉疚,“是我們招待不周,不知公主用膳是否妥當?菜餚合不合口味?”
事實上,呼延華的筷子就沒動過幾次,面前的菜都是好好的,但是她又不願暴露她氣得吃不下飯的事實,便道,“五味樓的美食果然名不虛傳,只是我比較習慣匈奴人飲食,這些菜倒是吃不慣了。”
顧清漪瞭然一笑,“這倒是不妨,等會兒夜市中有不少攤販擺攤,匈奴美食夜市有的,公主若是吃不飽,等會兒再吃就是。”
“那我更加迫不及待了。”呼延華眼神閃爍,“還等什麼,咱們下去吧。”
火樹銀花燈如晝,寶馬雕車香滿路。
雖然描寫的是上元節的夜市,但挪用到中秋節夜市一點也不違和。出了五味樓後已經是暮色四合,傍晚的最後一絲霞光被黑沉的烏雲開始吞沒,夜幕降臨,如銀盤的月亮高懸夜空,光芒大盛,清輝滿地。天上的星子黯淡,但人間的煙火卻一盞盞地亮起,色彩斑斕的孔明燈高飛於空,仿若天上的街市。
大街小巷擠滿了雕車寶馬,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庶民百姓,莫不上街賞燈,萬人空巷。一行三人需要護衛開道,才不至於被擁擠的人群擠散,秦王自從出了五味樓就緊緊跟在顧清漪身邊,左手虛摟著她的腰側,以防有人突破護衛的包圍衝撞到她。
顧清漪沒有發現這一細節,她已經被街市上的熱鬧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街道不僅有花燈小吃,還有民間自發的舞龍舞獅隊,隊伍連成長龍,裡面有舉著儀仗的仙童,甩著紅綢扭著秧歌的舞女,踩著高蹺的雜耍,抬著旱船的漁民……各色各樣,異彩紛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