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漪眼底一片清幽沉靜,“王爺,您是想舊事重提嗎?”
大婚前他們曾經談過這個問題,過程與結果都不能盡人意。
“你說與邵言錦再無瓜葛,但本王在端王府聽到,你親口說歆慕於他。”
秦王一如當日所見那般冷肅陰沉,顧清漪渾身的血液漸漸冷凝,直到深呼吸了一口氣,身體才恢復知覺,她放棄了掙扎,沒有理由解釋,也無需解釋,因而她平靜道,“所以,王爺打算怎麼處置妾身。”
她承認了!
承認她歆慕邵言錦,所以牴觸他的親近,甚至因此大病一場。為了推開他,給他安排通房不說,現在還要分房睡!
“顧清漪,你好大的膽子!”
秦王俊美的五官猙獰得可怕,猩紅的雙眸染著極致的狠厲和殺意,渾身的暴躁和怒火幾乎要衝破而出,他像是一頭籠中困獸,在原地焦躁地打轉,最後把視線凝滯在顧清漪身上,他一手抓住她的下巴,聲音冰寒刺骨,“你以為,本王不敢殺你?”
瀕死的恐懼再次襲來,顧清漪手腳都在顫抖,思維卻是前所未有地清明,她抬眸對上秦王的視線,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那麼顫抖無助,“至少,你會等我生下孩子。”
孩子。
這兩個字像是一盆冷水澆灌而下,秦王眼底的猩紅迅速褪去,他倒退兩步,視線落在顧清漪凸起的小腹上,許久才冷笑起來,“好得很,顧清漪,你是唯一一個,惹怒本王還能活下來的人,你贏了!”
這一次,秦王終於怒而離開,顧清漪像是被人抽乾全身的力氣,癱軟在地上。
——不要怕,顧清漪,端王府的事就此揭過,至少,至少你短時間是安全的。
顧清漪不停地做著心理建設,終於把自己的情緒安撫下來,緊接著是蔓延而來的疲倦和虛弱,她不想動彈,但想到腹中的孩子,還是緩緩地爬回床上,倒頭睡去。
她睡得並不安穩,再一次做起噩夢。但這一次並非關於寶寶,而是她還是顏舜華時,三日回門的那一天。
當日她獨自回門,祖母的笑容有些勉強,至於顏舜英,如今看來,竟是帶著幾分得意和嘲諷,她一副不諳世事的天真模樣,不停地問,太子殿下為何沒有一起回來?顏舜華心不在焉地回答著,然後接過她端來的一杯茶。
顧清漪在夢中掙扎,試圖清醒過來,然而眼皮重若千鈞,根本就睜不開,眼前的一幕依舊遵循著往日軌跡上演著,她看到自己飲下那杯茶,然後……
哐啷。
上等的汝窯白瓷盞摔在地上,清透琉璃的液體從碎裂的瓷片中傾瀉,蔓延出詭異而凝滯的痕跡。顏舜華覺得有一把火在喉間燃燒,迅速燎到肺腑,五臟俱焚,她吐出一口汙血,倒在閨房的軟塌上,痛苦的視線落在她的雙胞胎妹妹身上,難以置信。
“為什麼?”
“自然是姐姐你擋了我的路!”
上一刻還言笑晏晏的顏舜英脫下了虛假的面具,那張與她一模一樣的面容帶著嫉妒與惡毒,“不過是早我出生一刻鐘,憑什麼你要比我受寵,比我更受歡迎,憑什麼,憑什麼你能嫁給太子!”
顏舜華前所未有地寒心,被她捧在手心裡疼的妹妹,居然為了個男人殺她。
“你若想嫁給太子,何不早說,我讓給你便是。”
“你以為我不想嗎,都怪你,偏偏長了顆該死的硃砂痣!”顏舜英嫉恨地看著她眉間那一抹瑰麗的嫣紅,“聖上要娶的兒媳,只能是有國母之相的侯府嫡女,憑什麼,長著硃砂痣的不是我,而是你這個賤人!”
眉點硃砂,火凰涅槃,至尊貴命,獨佔風華。
顧清漪猛地驚醒,捂著心口坐起來,瘋癲道士的批命猶言在耳,她至今不敢相信,這會是導致她一生禍亂的源頭。
從始至終,她只當是胡言亂語而已,卻被有心人記在了心上。
死亡的疑雲始終在顧清漪心中揮之不去,她無法釋懷顏舜英的背叛,也無法理解太子、祖母的裝聾作啞,最重要的是,顏舜英一個閨閣少女,如何得到害人性命的毒藥?
顧清漪心煩意亂,剛要下床喝杯水冷清情緒,卻不期然地看到一雙在黑夜中清幽透亮的眸子,心臟驟然停滯,整個人僵立在原地,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待她反應過來要尖叫時,就被一隻大掌捂住嘴,“別叫,是本王。”
是秦王。
顧清漪大汗淋漓,再也受不住接二連三的刺激,兩眼一黑,暈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