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離開之後,顧清漪才從軟塌上下來,一片片撿起地上的碎紙屑,思晴立馬就制止了她,“姑娘,王爺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若是被他知曉了,怕是又要發怒的。”
顧清漪沒理她,自顧撿著,思晴頓時有些沉不住氣了,指揮著院子的粗使丫鬟道,“都愣著做什麼,姑娘乃千金尊貴之體,如何做得這等粗活,你們偷奸耍滑不幹活,還指望著姑娘幫你們清掃不成。”
思晴的地位極高,丫鬟們不敢反抗,連忙拿了掃帚和簸箕清掃著地上的碎屑,顧清漪看了也沒有阻止,繼續撿著,直到掃帚移到她身邊,那丫鬟戰戰兢兢地說道,“姑娘,剩下的便讓奴婢來吧。”
顧清漪抬頭一看,那小姑娘幾乎要哭出來了,輕嘆了口氣,也不為難她,重新回到軟塌上坐下,拼湊起掌心的紙張,得到的卻是邵言錦支離破碎的名字。
抬眼瞧了一眼思晴,見她神色不虞,不由嗤笑了一聲,把紙屑放在隨身的荷包裡,道,“思青姑娘,我的荷包不會莫名其妙地失蹤吧。”
思晴連忙低頭,“姑娘的東西,奴婢不敢妄動。”
她不敢妄動,自然是有人敢動的,顧清漪一點也不會懷疑,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如實地上報給秦王的,只是那又如何呢,她總是需要反抗的。
果然不出所料,午間小睡之後,她腰間的荷包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空蕩無物的新荷包。
顧清漪見此只是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多餘的話也不說,繼續躺在院子裡發呆。
她這副模樣倒是讓人摸不著頭腦起來,思晴隱晦的目光不停地落在她身上,但是礙於主僕之別不敢擅自詢問,就連秦王也緘口不言,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愈發深邃起來。
顧清漪似乎渾然不覺,日復一日地發呆度日,天上的流雲變成了她最熟悉的東西,一整天下來都沒見說上一句話,整個人變得沉默起來。
每天負責給她診脈的周大夫眉頭皺得一天比一天緊,看著她直嘆氣,不知他與秦王說了什麼,一直與她冷戰的秦王終於再次站在她面前,盯著她蒼白消瘦的面頰,臉色十分難看,“你到底想怎樣?”
顧清漪沒理他,心中有著無人發現的惶然和不安,因為她發現,最近自己的記憶開始退化了。
聽聞人的記憶是依靠大腦儲存的,她借身還魂在了表妹身上,意味屬於顏舜華的記憶都隨著那一口棺材深埋在了深淵裡,而身為靈魂的她不過是帶著尚未褪去的餘韻,等到日子久了,曾經的種種也會變得模糊,等到她徹徹底底地忘記過去的時候,恐怕她再也不是自己了。
至少她現在覺得,如今的她越來也不像顏舜華了。
沒有過去的人是什麼樣子的呢?她不敢相信,只覺得應該是一具沒有感情的行屍走肉罷,這樣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
因此她拼了命回憶著自己還是顏舜華的種種,像是重演了一遍自己的人生似的,只是許多往事她都記不真切了,也不知是真實存在,還是被她捏造的記憶。
如此想著,她只覺得悲哀,因為所有的記憶之中,她銘記得最真切的只有臨死之前的悲恨,祖母曾經帶給她的那些溫暖的記憶,都漸漸化成了淡淡的霧色了。
她雖然想要報仇,卻不願被仇恨支配了神智,否則她不過是一隻厲鬼,而不是一個人了。
白穆雲見她愛答不理,依舊在發呆,臉色沉了沉,一字一頓地叫著她的名字,“顧清漪!”
顧清漪正在費力挖掘著關於祖母的點點滴滴,此時被秦王打斷,神色頓時不耐起來,“不知秦王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