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寂靜無聲,她悄悄睜開眼,正好對上他深邃目光,突然有種做賊未遂的尷尬和無措,倏地閉上了眼。等到冷靜下來才想起來,明明是秦王看他,她又何必心虛?
即便在太子面前,她都未曾如此惶然無措,一而再再而三地落於下風,難道是從心底畏懼秦王兇悍無情的性子?
顧清漪深以為恥,為了表彰自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勇敢的睜開眼看過去,結果秦王已經移開了眼,只留下線條簡單又孤峭的側臉,整個人變得疏離又淡漠起來。她視線在他溼潤的額角和潮紅的雙頰劃過,便斂下了長長的睫毛,遮掩了雙眸的情緒。
山路平不平整,馬車哐啷地晃動著,顧清漪全身僵硬地任由馬車甩動,車軲轆邁過了一個坎兒,她再也控制不住身子往車壁摔去,結果旁邊伸過來長長的手臂,把她摟在了懷裡,立馬免去了一場災難。
顧清漪絲毫沒有感激,她的小腹已經翻江倒海,一股噁心難耐的感覺從腹腔中竄起,她頓時臉色發綠,恨恨地看著身邊的男人。
“哪裡不舒服?”
約莫是她眼中的情緒太過強烈,秦王終於有所察覺,伸手解開了她的啞穴,一朝得到解放,顧清漪根本顧不上討伐他,而是焦急地朝外邊喊著,“停車!”馬車依舊向前跑動,她頓時急了,怒瞪著旁邊的男人,“快讓他停車!”
說完,她就緊緊地閉上嘴,生怕自己一時不慎吐出來。秦王估計以為她是在使小性子,神色懷疑,並沒有動作。
顧清漪心中氣急,心想直接吐到他身上算了,只是那種不雅的行為,她著實做不出來,只好無奈地說道,“我肚子不舒服,想吐。”
也不知道哪個字觸動他的神經,秦王神色微變,對外喊了一聲,“封鳴。”話音方落,馬車就停了下來,緊接著穴道便被開啟,還未等到顧清漪有所動作,秦王再次抱著她下了馬車,一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她再也忍不住推開人,天昏地暗地吐了起來。
只是她這兩天並未吃下什麼東西,吐了一地苦水之後,就只剩下乾嘔了。
白穆雲看著她抱著肚子蹲在路邊,巴掌大的小臉上蒼白如紙,眼神空曠怔然,不知在想些什麼,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瞬間宛若帶雨的梨花般楚楚可憐起來。
他下意識地掏出錦帕要替她擦拭,結果空無一物,這才想起已經被他在桃花庵用掉了,而顧清漪身上的衣裳是他替換的,自然沒想到帶上帕子,只好用袖子替她擦了嘴,沉聲道,“你若是難受,本王抱你回去。”
顧清漪望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路,扯了扯唇角,默默地站起身重新回了馬車上,別說讓秦王抱回去了,怕是她逃跑都沒有路的。
秦王不知與封鳴吩咐了什麼,馬車再次跑動時已經輕緩起來,雖然還有顛簸,但顧清漪已經能夠承受了,結果秦王不知發什麼瘋,居然把她抱在懷裡摟著,看她要掙扎,便冷冷地威脅道,“不想被點穴就別動。”
失去身體掌控能力的滋味實在難捱,顧清漪聽話地安靜了下來,雙眼無神地盯著車廂,漸漸地覺得眼熟,頓時憶起當初荒唐而混亂的一幕,臉色又青又白,難看至極。
白穆雲在注意她的神色,以為她又不舒服了,連忙按揉著她左肋下的小腹,問道,“又要吐了?”
“沒有。”
顧清漪硬邦邦地丟下兩個字,側頭避過他灼熱的呼吸,不經意間看到他手上一圈結了痂的咬痕,眸光一凝,臉上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侵襲而來,這一場孽緣,何時才是個頭?雙手忍不住附上了小腹,她忍不住想,若是沒有這個孩子,一切是不是截然不同?
可惜,這世上並沒有如果。
無論她怎麼抗拒,馬車依舊使向秦王府,秦王當著所有下人的面把她抱下馬車,帶著她走進一處名為霽月的院子,“從今以後,你與本王同住,直到把孩子安全地生下來。”
顧清漪沉默不語,白穆雲低頭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抹暗色,把她放在軟塌上坐下,找來院子中伺候的下人吩咐道,“看好姑娘,她身邊一刻不得離人,若是擅離職守,斬。”
鐵血般的話語落下,院子中的下人瞬間冷汗直冒,戰戰兢兢地跪下回話,“奴婢遵命。”
敲打完院子中的下人,秦王便離開了,顧清漪看著滿院子如履薄冰的下人,腦袋一陣刺痛,無力地靠在軟塌上閉目養神。
即便身體疲憊又沉重,腦袋卻無比地清明與活躍,無數的法子被想出來,卻又被她一一否決,最後想破了腦袋也無法破此僵局,最後精神漸短,不知不覺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