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混小子, 說話做事一點不過腦子!”王行之搖搖頭, 面帶擔憂之色, “賀將軍和皇上提, 皇上什麼反應?”
“一開始是駁斥。”顧文說, “最後應允了。”
“沒有你從中竄和,陛下能允?”王行之看著顧文。
顧文謙遜拱手:“老師太看得起學生了。”
“就你個混不吝的性子,早晚把自己搭進去。”王行之失笑著搖頭, 搖頭過後略一沉吟, 又道,“讓為師猜猜, 是趙王,還是燕王?”大皇子趙王馮瑞、三皇子燕王馮琨, 國朝能動得了刀兵, 如今適合出征的也就這兩位了。
顧文說:“是趙王。”
王行之皺眉:“陛下這是下決心了?”
趙王馮瑞生母是當朝皇後,正經的嫡長子,從生下來起就被雍和帝帶在身邊教養,一切都按照一朝太子的標準, 文武雙全一表人才,幾乎滿朝文武都認為他就是未來的太子。但一年接一年, 二皇子馮珏封了楚王, 三皇子馮琨封了燕王,馮瑞還在趙王的位置上待著,一點挪地方的兆頭都沒有。不過好在雍和帝還算健壯,幾位皇子也都還年輕, 立太子的奏摺才沒有堆滿雍和帝的禦書房。
“不一定,學生看懸。”顧文說,“陛下雖點了趙王隨軍,緊接著又命燕王下親軍十二衛歷練,又給楚王殿下在戶部安了個職分,品階雖然不高,到底是皇子,誰敢怠慢。“
顧文摸摸頭:“幸好不是來我吏部,孫尚書老早看學生不順眼了,一準兒打發學生去伺候皇子殿下。”
王行之輕敲桌面:“歷來皇子不直接參與三省六部地方政事,陛下這是想作甚?”
“能作甚?”顧文眸光流轉,“老師久不在朝堂,君臣之間老早沒那麼和諧了,王相國一心為國為民可就是不為君,五軍早成了統帥門下的私兵,剛好賀將軍起了個頭兒,打著一碗水端平的旗號,陛下不趁機摻沙子才怪。畢竟兒子再爭權奪利也是姓馮的。”
“這是四殿下還走不動道兒,如若不然,學生的吏部也肯定消停不下來。”顧文咂咂嘴,頗有些後怕。
比起尚在蟄伏的孫顯午,顯然是如日中天的王相國比較刺眼。
“文柏的這一句話,牽一發而動全身吶。”王行之說,“原本三位殿下手中都無甚實權,又嚴格限制與外臣交流,內外朝這才勉強維持著平衡,這麼一來,朝堂上下恐怕又要開始站隊了。”三個皇子這麼一動,不管願不願意,奪嫡之爭都正式拉開了序幕。
王行之起身走到門邊抬起頭,:“京都的仲秋,真是一年比一年冷吶。”
“也解了賀將軍的局不是嗎?”顧文說道。
想到了賀家,王行之笑了笑。
顧文接著說道:“無論有沒有小師弟,早晚會鬧上這一遭,無論如何,丟擲了這個主意,賀將軍那裡可以舒緩些,老師你也可以放下心來。”
王行之的嘴角上提,眼底卻沒有太多的笑意。
顧文以為王行之是擔憂賀青,想著活躍氣氛,便換了個話題,“老師要帶上小師弟去詩會?”
“離科舉不足旬月,也該出去見見世面了。”王行之說,“為師不能從政,在朝中幫不了你們什麼,唯獨認識的人比較多,讓他出去露露臉,日後也好少走些彎路。”
今日的王行之半點不見往日風采,話語中竟帶出點垂暮之年的意味來,顧文這時候才心中一緊,覺得有些不對,小心翼翼開口問道,“老師,發生什麼事了嗎?”
王行之頓了頓,閉上眼睛:“前日陛下召為師入宮,你是知道的吧?”
“學生知道。”顧文心中一突,“出什麼事了嗎?”
王行之苦笑:“聖上問為師,是否願意入宮教導四殿下。”
“...”顧文沉默,四皇子還未滿兩周歲,遠不到啟蒙的年紀,雍和帝並不是真要為小兒子找個名滿天下的師父,而是要把王行之逼進奪嫡的旋渦中。
這一步踏出,再要回頭可就難了。
“老師...”顧文艱難地開口,“陛下曾允諾老師無需入宮教導皇子,為何如今...”
“天威難測,天子的允諾本就當不得真。”王行之深吸一口氣,突然轉過頭“敬元,為師已答應聖上,四皇子五歲時便入宮任教。”
“還有三年。”顧文倒吸一口涼氣,即使當年被三省六部各道府同時圍攻也不曾動搖的信念,在此時不可抑制地動搖了幾分,他脫口而出,“老師,若是...”